怕黑這種東西,是人類的天性。
以前古代的人猿在黑夜中行走,會被野獸襲擊,被看不清的障礙絆倒,也正是因為對黑夜的恐懼,所以才導致了人類對焰火和光明的渴望。
怕黑,是刻印在人類的基因里的。
如果想不怕黑,除非不當人。
宋云荷心臟咚咚的響,摸著黑,起身去拿房間另一頭的油燈。
對黑暗的恐懼分為好幾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燈光徹底熄滅的那一瞬間,而等第二階段眼睛適應了黑夜、開始能看清一部分物體的輪廓時,恐懼會微微減少,但是那個時候物體的輪廓便會看起來極為的詭異,就到了自己嚇自己的時間。
而宋云荷現在,就是處在最后的時間。
她發現床邊那盆蘭花看起來格外像是個穿著裙子的小女孩,正微笑著望著她。
她快步走到房間的另一端,抓起桌子上的油燈,胡亂點燃了燈芯。
柔和的燭光照亮了房間的一角,墻角的蘭花依舊是蘭花,根本沒有什么小女孩;宋云荷在心底松了口氣,轉過身,準備去上廁所。
然而她剛轉過身,卻突然從背后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的視線,這目光充滿敵意、憎恨,本能地,宋云荷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舉著油燈,抽出龍淵,猛地望向身后。
墻上掛著的一盞銅鏡。
然而哪里什么都沒有,在燈光的照射下,里面只反射著宋云荷舉著油燈、提著劍,緊張兮兮的樣子。
“是錯覺嗎?”
少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宋云荷,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自言自語道,甩了甩頭,轉過身。
有什么東西就站在她背后。
一道人影。
油燈微弱的亮光四散在黑暗里,照亮了那道人影的模糊輪廓。
那是一個紅衣服的小女孩。
她沒有眼珠,眼眶里流出兩道紅色的血流,她只是站在那里,微笑著、靜靜望著宋云荷。
然后下一瞬,她向后退去,再次隱沒在了黑暗中。
油燈瞬間熄滅。
“哇啊——”
宋云荷一聲大叫,扔下手中已經熄滅了的油燈,轉身向外跑去;她瘋了一樣的沖進蘇言的房間,拼命鉆進師兄的被子里。
“師兄,快醒醒,有鬼——”
蘇言皺了皺眉,但沒有醒。
他睡得正香,夢見自己在化云山的向陽坡上曬著太陽,溫暖的陽光,懷中還摟著一只白貓。
啊,好悠閑的生活啊。
嗯,一只貓?
我怎么記得劍宗沒人養貓啊。
算了,不重要。
他把臉埋在貓的肚子里,瘋狂地吸,瘋狂地rua。
欸,這貓好香啊,好溫暖,軟軟的......
然后貓張開嘴,在他手上重重咬了一口。
“師兄——”
蘇言猛然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正緊緊摟著宋云荷,后者一臉又急又羞的表情。
他蹭蹭兩下跳出去老遠,一個后空翻落在了房間的地板上,慌忙檢查了下身上的衣服,警惕地看向宋云荷。
“宋云荷,老實交代,你要干什么?”
“師兄,我房間有鬼。”她著急地說道,“一個,一個紅衣小女孩!”
蘇言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你做噩夢了?”
宋云荷氣惱地搖了搖頭,“不是,我剛才本想上廁所,點燃油燈,就看見一個紅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我的房間里,就、就那么直勾勾的看著我。”
蘇言皺了皺眉頭,想起了白天那望向自己的視線,又看了看宋云荷,后者臉色煞白,神情極為認真,感覺真的不像是做噩夢的樣子。
他猶豫了一下,點燃屋內的油燈,說道:“走,我陪你去看看。”
宋云荷點點頭,握緊手中的龍淵劍,揪著蘇言的袖子,跟著他一步步向屋外走去。
然而剛出房門,在走廊上還沒走兩步,蘇言就停下了。
宋云荷的頭撞到了蘇言的后背,她疑惑地抬起頭。
“師兄?”
“呃,云荷。”蘇言臉色有些古怪,指了指走廊的盡頭方向,“那個,是啥?”
宋云荷從他身后探出頭,望向手指的方向,心臟瞬間猛地一沉。
微弱的燈光延伸出去,那悠長走廊盡頭一幅畫下,紅色的裙擺,那女孩站在那里,嘴角咧到了耳根,靜靜望著他們。
油燈突然熄滅。
宋云荷驚恐地叫了一聲,蘇言慌張地找出火柴,手忙腳亂的重新點燃了燈芯。
然而女孩已經不在走廊的盡頭了,她出現在了走廊中央,離他們不過十步遠的距離,依舊是血紅的空洞眼眶,靜靜凝視著他們。
油燈再次熄滅。
蘇言發出一聲鬼叫。
宋云荷雙腿發軟,抱著師兄的身軀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感覺馬上就要昏死過去。
蘇言慌亂中提起龍淵,猛地隨手一揮。
一種怪異的感覺頓時彌漫兩人的心間。
附近有修士夜半觀星打坐,突然倒在地上,渾身發抖,牙齒打顫。
轟然一聲炸響,一點耀眼金光從天邊而來,好似星夜里驕陽東升。
皇宮之內,有人默默抬頭。
少女顫抖著,冷汗莫名流下,心跳如戰鼓驚雷;她強行逼著自己抬起頭,然而就像有什么鋒銳的利刃剮蹭著眼膜一樣,她連正常的睜眼都做不到,只能勉勉強強、用余光撇著一角窗檐。
她的視野盡頭,看不到一絲云霧。
僅晴空萬里,烈月,淡空,繁星,天幕為畫布,劍氣作筆。
今夜,大楚全境無云。
鬼震驚了。
哇,丟你媽???
它本是偶然生得的一縷冤魂,沒什么傷人的能力,平日里寄宿在這家客棧的二樓,偶爾在晚上嚇嚇人,吸收點怨力,勉強維持點生活這樣子。
倒也不是沒嚇過修士,雖然沒見過太強的,但這些家伙和正常人應該也差不多,會驅鬼法術的本來就少,剩下那些一見到她就被嚇得屁滾尿流,笑死個人。
她的鬼生一直都是這么過來的。
今天也沒什么差別,挨個嚇一遍,然后再回到自己的閣樓里,美滋滋的睡上一覺,好耶。
先是那個看起來很好欺負的小女孩。
再是那個很帥的青年,嗯哼,這哥們生的也太好看了。
一切計劃都進行的很順利,直到他突然揮了揮劍。
劍意滿長空。
這是啥?
這是人能使出的東西來?
一點靈力都沒有,也沒運用任何的術,只是純粹的、最簡單的劍意。
如果我做錯了什么,會有道士來懲罰我。
要是有鬼之前跟她說,不學任何的法術,只是劍意就能殺鬼,那她肯定要笑掉大牙。畢竟憑修來的劍意驅鬼,就好像用豆腐撞碎腦袋一樣離譜。
只憑劍意你能秒我?我當鬼一生坦坦蕩蕩,笑話,你要是只憑劍意能秒我,我當場自,行,升,天!
她的意識慢慢模糊,身形慢慢消散,眼前一片白光。
宋云荷半跪在地上,緊緊抓著身邊蘇言的胳膊,一臉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