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周陽并不是很想跟蘇言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要說為什么,那就是在見識到了他一巴掌掀飛個大院的招數后,自己實在是提不起和他稱兄道弟的勇氣;但是相處下來,他總感覺,就算蘇言境界可能有四境甚至五境,但是卻有種意外的懵懂感。
“厲害。”周陽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對著蘇言豎起了個大拇指。
蘇言疑惑地抬起頭。
“為什么突然夸我?”
“昨晚上,王家大院,你一招連地皮都給掀開了,這還不牛嗎?”周陽看起來不可思議地望著他,“你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我本以為我就已經夠天才了,誰成想還遇到了你,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他搖搖頭,長嘆一聲,低下頭嗦了個餛飩,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頭望著蘇言。
“對了,方不方便說一聲,你現在幾境的修為啊?”
“幾境?”
“對啊,我今年三境,如果運氣好,年底可能有機會突破,”周陽解釋道,“你呢,有幾境?”
蘇言嗯了一聲,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九境九層。”
“噗。”
周陽剛舀進嘴里的一口混沌湯猛地噴了出來,有種蜥蜴噴撒毒液的奇怪感覺。
蘇言側身躲了過去,心想為什么周陽和師傅竟然反應竟然出奇的相似,真是奇了怪了。不過周陽境界好像不如自己還自稱天才,他都已經這么菜了,周陽是怎么好意思把天才兩字說出口的。
“不想說就不說。”周陽翻了個白眼,“九境九層都出來了,你莫不是覺得我是個憨批不成?”
“我沒騙你......”蘇言也跟著翻了個白眼,“算了,無所謂了,吃餛飩。”
周陽:“......”
他們簡單的吃完了一頓餛飩,周陽似乎覺得蘇言這五十兩銀子得來的實在是太過輕松,而這請客的店鋪也實在太過簡陋,但是也不好提更多的要求,于是只能硬著頭皮連吃了三大碗,直到肚皮實在漲的不行,才讓蘇言趕快結賬。
然后老板娘看蘇言長得帥,免了他這頓餛飩的錢。
周陽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蘇言也無處可去,他現在兜里揣著五十兩的銀票,總覺得自己有些飄飄然,陽光更刺眼了,天氣更好了,走在路上腰桿都不由自主的挺得筆直,甚至敢往一邊的青樓里看了。
不過他最后也沒進去,灰溜溜地回到了小涼山。
蘇漁坐在門口的小馬扎上,對著蘇言揮了揮手。
“怎么這么久?”她疑惑地問道,“不就驅個鬼而已,竟然一晚上都沒回來。”
蘇言欲言又止。
“怎么啦,這個表情,難道薛夫人沒給你錢?”她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她要。”
“不是......”蘇言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給薛夫人抓起來了。”
“?”
蘇漁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嗯......抓起來了?”
“對。”
“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重重敲了一下蘇言的頭,罵道:“你怎么開始胡言亂語了,人家雇的你,結果你倒好,把雇主給抓起來了?”
“話是這么說沒錯。”蘇言急忙解釋道,從兜里掏出那張順手從薛映身上蹭來的銀票,“但我帶回來了五十兩銀子。”
“哦,那沒事了。”
“......”
蘇言一五一十把這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從周陽到王福順的魂魄,到他殺死陰魂后的記憶,再到自己和周陽做了一出給張知縣看的戲。蘇漁聽完后似乎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才慢慢抬起頭。
“果然最毒不過婦人心啊,對著自己孩子都下得去手。”她感慨地說道,“嗯,除了這個,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蘇言搖搖頭,木訥地說道,“就這些。”
“你自己就沒什么想跟我說的嗎,”蘇漁想了想,說道,“你以為誰把你養大的?一副沉悶的表情,肯定就是有心事。”
蘇言愣了愣,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猶豫地說道:“其實我昨晚,差一點就當場把薛映殺了。”
“不過最后還是沒有,”他繼續說道,“當時我覺得周陽說的確實有道理,他把知縣從床上拖了下來,用學的法術造出了一個假王福順,我倆合伙演了出戲,結果嘛,現在看來也算是好的。”
蘇漁點了點頭,道:“那為什么沒有直接殺了薛映?”
“我也不知道,”蘇言長嘆一聲,“可能因為如果一怒之下真把她給砍了,之后應該會很麻煩,也可能是因為沒殺過人,膽子太小,你也總跟我說不要沖動行事......”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要是我有師傅你那么強,是不是就能隨心所欲了呢?”
蘇漁站起身,瞟了一眼身后的蘇言,搖了搖頭。
“不是哦。”
“你如果是個普通人,那可以開心就開心,悲傷就悲傷,沒人在意你。”
“但如果修煉到了移山填海如吃飯喝水的境界,你還跟著自己的情感走,今天因為憤怒殺了個薛映,那明天要是整個清河縣的人讓你不開心,難道還把整個清河縣的人都殺了?”
“如果一個人很強很強,強到沒人能阻止他,這個人可以掌握太多人的生死,但他還是人,還有人類不安分的情感,那他的喜怒哀樂,也就成了極為恐怖的事情。”
“我們修煉就是為了無拘無束的生活,可諷刺的是,實力越強,就越要理智,也就越不自由。”蘇漁打了個哈欠,“是不是挺不合理的,嗯?”
她微微一笑。
“所以修仙這種東西,就是狗屎啊。”
蘇言怔怔的望著自己師傅。
“啊,抱歉,胡言亂語而已。”蘇漁擺擺手,“你就當沒聽到吧。”
“師傅,你最近經常碎碎念啊。”他頓了頓,小聲說道,“感覺像個老太太一樣。”
蘇漁回身飛起一腳,怒道:“我才二十五,是少女啊,小王八蛋!”
她無奈地看著捂著屁股的蘇言,長嘆一聲。
“總而言之,所謂大人,就是要理智再理智;至于你這種小屁孩,多虧你還很弱,不然為所欲為,那豈不是亂了套。”
她幽深地看了一眼蘇言,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長嘆了口氣,起身向院內走去。
“吃早飯了嗎,”她問道,“我煮了餛飩,怕你沒吃,就給你留了一碗。”
蘇言猶豫了一下。
“吃了......嗯,沒有。”他說。
“還沒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