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停靠在莊園正門。
薛妃走下馬車。
提起裙擺走到斑駁的鐵門前,伸手剛剛想要撫摸門把手。
數十年無人觸摸的鐵門早已被風雨銹蝕的如同脆弱蛋殼。輕輕一掰,雕刻成飛鳥形態的門把手就已從大門上脫落。
在這一刻,薛妃立刻清楚商君子那句“不要高興得太早”背后所隱藏的含義。
伴隨一聲讓人牙酸的推門聲,薛妃與唐千葉走進雜草叢生的莊園之中。
蒼勁有力的古樹已經生長到和城堡一樣的高度,其上攀爬著蜿蜒曲折的藤蔓。不知名鳥獸的巢穴懸掛在枝杈之上,動物糞便已經將樹下雪白的大理石雕像腐蝕成一個讓人作嘔的顏色。
不難看出這里曾經也是一座奢華的莊園,只因為年代太過久遠無人打理,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遠望莊園破敗的大門。1位身穿紫紅外袍的羅馬貴族站在倒塌的門扇之外,他的身后還有兩名全服武裝的治安官。
依照羅馬律法,凡有能力在拜占庭王國覆蓋的區域之內購買土地,皆自動晉升為羅馬公民,享有公民的一切權利。
其中包括醫療,教育,信仰...以及最重要的選舉權。
在薛妃進入莊園的第一時間守候在大門前,紫袍貴族正是受到市長的命令。在市長的眼中,薛妃雖說是東陸落魄貴族,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有能力在西大陸地價最高的君士坦丁堡購置房產,這人說不定也會成為日后選舉道路上的一大助力。
這種人物無論如何也得讓保民官過來結交一下。
“雪衣小姐,我們代表蘭森·霍爾市長歡迎您在羅馬居住。”
率先開口的正是身穿紫紅外袍的保民官。這人擁有一身古銅色的健壯肌肉,栗色短發覆蓋的面龐棱角分明,正是羅馬人最喜愛的壯碩身材。
“霍爾市長知道這座住宅荒廢許久,考慮到各位初來乍到生活上或許有諸多不便,特地讓我送來了一些瓜果酒水,以及一封晚宴請帖。”
“7日過后,市長將會在不遠處的霍爾莊園內宴請賓客,屆時希望雪衣小姐能夠出席,大人也正好能夠借此機會為小姐引薦居住在周圍的鄰居和朋友。”
“至于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貝利科夫,和小姐您一樣都是外來者。
我是角嶺的保民官,在角嶺地帶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進入進入我的莊園,無論婚喪嫁娶,雇傭士兵,甚至想要買賣房產...都沒有任何問題。”
貝利科夫著重提及到“買賣房產”這四個字。薛妃并沒有過分注意,但這簡單的四個字卻并沒有逃過管家唐千葉的注意。
論拔出武器戰斗,薛妃自是一把好手。
但是若論起人情世故,多年來專精于后勤保障的唐千葉要比她高明得多。
唐千葉緩步向前,將手掌藏在身后,隱秘的向薛妃做出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隨后,他從身后的貨箱之中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走到保民官的身邊。
三炷香后,當馬匹全部送入馬房,腳夫力工們開始從馬車上搬運行禮的時候。
唐千葉已經抽著卷煙,套出關于這套房產的所有背景。
貝利科夫在君士坦丁堡城郊“角嶺”地區已經做了25年保民官。
在這25年之中,這間名為“尼克爾森家族莊園”的住宅一直處于販售狀態。在這段漫長的時間內,也有過七八戶商人貴族曾經對這片土地表示過興趣。
然而仔細探查幾日后,卻全部打消了想要購買房產的念頭。
按照正常的售價,君士坦丁堡城郊1公頃土地,外加三座住宅至少要價值10萬15萬第納爾金幣。如果遇到海上貿易極為暢通的好年景,賣到20萬金也并非不能。
然而25年間,貝利科夫卻眼看著這棟住宅的售價一降再降,到現在只用不到7萬金的價格成功賣出。
這所有的一切,源于周邊莊園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
傳聞七十多年前,這間宅邸原本屬于一位修煉邪術的亡靈法師。
3間大宅包圍著一整片莊園,背面還有十余畝耕地。這看似平靜的莊園其實全都是戶主“尼克爾森家族”掩人耳目的把戲。
這一家人全部都是抽取活人靈能以維持生命的死靈術士,傳聞他們在大宅的地下修建了兩層牢房,外加一處專門研究禁忌邪術的實驗室。
平日里,他們身穿絲綢長袍,待人彬彬有禮。
當周圍鄰居有困難需要幫助時,尼克爾森家族的族人永遠都會第一個到場。
要人出人,要力出力。
他們幾乎從來不外出工作,但擁有用之不盡的金銀。
商人們對于金幣擁有一種源于骨髓深處的直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尼克爾森家族溫和的面容之下隱藏著許多秘密,但是他們低調的居住在此,從來沒有做出什么過分的舉動。
因此也無人在意。
然而世上終究沒有不透風的墻。
十余年過后,在一個暴雨傾盆的潮濕夜晚,角嶺保民官“科里·克羅雷”的門前忽然響起砰砰的敲門聲。
仆人連夜升起火燭,開門一看,只見兩個枯瘦身影無力癱倒在房門前。
老科里將2人扶起的時候驚訝的發現他們的瞳孔一片漆黑,全身的皮膚也是冰冷如尸體,沒有任何溫度。稍有神志的老人用并不熟練的拉丁語向老科里訴說他們的遭遇。
兩人是從尼克爾森莊園的地牢中逃出來到。
地牢之中和他們同樣的“活死人”還有至少200名,他們被這群邪神信徒從世界各地抓來,押送到地牢之內進行各種駭人聽聞的恐怖實驗。
這一次能夠僥幸逃脫,還多虧了他面前的“活祭品”女童竟然實現了罕見的自由覺醒。
趁著守衛不注意,他們暴起殺人,掠奪鑰匙逃了出來。
換做常人講述這番故事,老科里未必會相信。
角嶺周邊居住著152戶羅馬公民。
論富庶,尼克爾森家族盡管慷慨,但稱不上豪富。
但是如果說起教養,這一家人簡直是老科里見過最有教養的羅馬公民之一,任何人提起尼克爾森族人無不是豎起大拇指用力夸獎。他們又怎么可能在背地里是一伙死靈術士?
但轉過頭來,2位瞳孔漆黑,冰冷如同亡靈的活死人現在就在他的面前....
和所有羅馬公民一樣,老科里也是一名虔誠的圣主教徒。教宗對于所有邪神信徒的態度向來是斬盡殺絕。
將信將疑中,老科里冒著大雨趕著馬車,連夜將兩位可憐的兒童送入君士坦丁堡。
隔天清早,大批圣教軍已經將“尼克爾森宅邸”團團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