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胡梅爾·血鴿的新生

　　戰爭，是一項特殊的活動。

　　因為自幼與牛津城中的貧民生活在一起，伊麗莎白對于這兩個字擁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任何戰爭，無論勝利或者失敗...組成王國的最普通一員“人民”都是不幸的。

　　田地里的農夫需要放下鋤頭，拿起刀劍。告別家人后，他們的親屬需要承擔比以往更加沉重的賦稅，因為他們需要負擔軍隊的開銷。

　　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下，就連8歲的孩童都需要告別學校，下地干活。

　　而他們通過一年，兩年甚至三年的勞作后，等來的往往是親屬戰死的消息。

　　隨后，女人們需要考慮改嫁，孩童們可能因為缺乏食物而被生母無奈放棄。

　　老人...相當一部分會自我終結掉自己的生命。

　　不愿意自殺者，大面積被餓死。

　　戰敗如此。

　　戰勝...也是如此。

　　但是，當少女腦中回想起去年夏天，那群身穿赤紅盔甲，揮舞著血色大旗的維京戰士們見人就殺，見田就燒的駭人場景。

　　這場戰爭似乎都不得不打。

　　心懷對戰爭的恐懼與對人民的擔憂。少女急匆匆的返回城堡，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向父王請安，迎面卻看到了一個她根本沒有想過...有可能會出現在劍鞘城王宮大廳的身影。

　　她看到了引發這場戰爭的根源，那一身紅甲的維京惡魔——

　　——胡梅爾·血鴿！

　　然而讓她更加驚訝的是，自己的舅舅，那曾經兵敗被俘，在城墻之下被架在火上烤成半熟的麥西亞親王蘭斯洛...此時正在和他把酒言歡，親切交談！

　　是我失憶了？

　　還是整個麥西亞皇室的記憶被篡改了？！

　　不到一年之前，這位兇殘的維京海盜可是將自己的叔叔架在火上，用猛火烤焦了他的一條左腿，迫使自己的父王用金幣交換回他殘廢的身軀。

　　那一天，父王并沒有讓她走上城頭。盡管如此，她在城中依舊能聽到叔叔那響徹天空的慘嚎。

　　現在，他那一條由純銀打造而成的左腿依舊生硬的掛在腿部。

　　這一切...難倒他都忘記了？

　　鐺鐺鐺。一陣銀叉敲擊酒杯的清脆響音傳來，打亂了少女的思緒。看到所有人都已經入場，英格蘭7國中最為富有的韋賽克斯國王“艾克伯特”起身喚來所有人的目光。

　　伊麗莎白再次皺了皺眉頭。

　　眾人的腳下畢竟是麥西亞的首都牛津城，他們遠道而來都是客，而自己的老爹尤利西斯·埃蘭才是劍橋城堡真正的主人。在主人沒有發話的時候，客人反倒代行起家主之責。

　　這讓身為公主的伊麗莎白相當不舒服。她站起身剛剛想要反駁...一只有力且溫暖的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正是緩緩踱步，在侍衛的陪伴下進入議事大廳的父王。

　　“我的女兒，從現在開始，你要多聽，多記...”

　　“知道嗎？”

　　望向父王，伊麗莎白輕輕點了點頭。和永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母親大人不同，父親是個面慈心善的老好人。

　　據說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殺伐果斷，但是繼承皇位之后卻忽然變得保守，以至于英格蘭群島中的其他貴族們給他起了“老實人”埃蘭的名號。

　　對于一名國主來說，這三個字可絕不是什么褒義詞。自己的大哥，麥西亞皇子“阿洛西·埃蘭”對這個外號就深惡痛絕。

　　老爹和其他幾位國主相比，明顯蒼老了許多。他盡管身材依舊高大，但是頭發已經花白，而且近幾年，屬于老人的皺紋和老人斑也已經開始出現在他的臉上。老爹拄著一根橡木拐杖走進大廳，年輕氣盛的艾克伯特僅僅是斜眼撇了他一眼，繼續侃侃而談。

　　“在座的都是文明人，而來自文明世界的文明人...相比都懂得一個非常淺顯的道理：國家與國家之間沒有永遠的敵人。當我們心懷同一目標的時候，曾經的敵人就是我們現在的盟友！”

　　“比如說我花費重金從法蘭西請來的維京領主‘胡梅爾·血鴿’，就是我們英格蘭7國的新朋友！”

　　伊麗莎白瞠目結舌的望向眼前這一切。盛怒之下，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竟然真的從一位國主的口中說出！

　　去年，來自血鴿家族的這群維京人殺的麥西亞遍地血流成河，更是從他們的土地上劫走了數不清的財富，讓相當多的居民失去家園，背井離鄉。

　　然而這么一位英格蘭人共同的戰犯現在竟然成了國主們的“朋友”，如此荒誕的一幕竟然被艾克伯特當庭廣眾的大聲說出，而絲毫不見任何羞愧。

　　熱血奔涌到臉頰之上，伊麗莎白再次想要站起，然而父王卻再次拉住了她。

　　這一回，明顯要用力很多。

　　“我的女兒，要多看，多想！”

　　老爹貌似只說出了一句話，但是蘊含在這其中的含義貌似又是非常的多。他望向不遠處的艾克伯特，卻發現他根本沒有留意自己這邊發生的一切。

　　手持水晶酒杯，繼續侃侃而談。

　　“想要戰勝維京人，我們需要一位來自維京內部的朋友。而當下，胡梅爾領主簡直是‘圣主基督’派遣給我們的大救星！”

　　“身為維京人群體中驍勇善戰的一員，他在戰爭爆發的初期就帶領全族撤退到了位于西哥特的自由貿易城邦，因此全族避開了這場可怕的戰爭！”

　　一位東陸偉人曾經說過：要戰勝敵人，首先要了解敵人。維京人在戰勝我們與斯拉夫人的聯軍后，自己遭受了一次重新的洗牌。

　　現在，我們要面對的是一個新的河谷地領主。而我們的朋友‘胡梅爾·血鴿’就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讓我們精誠合作，為了西大陸永遠的和平，干杯！

　　大廳中來自各個國家的國王，貴族以及帶兵統領們紛紛舉起酒杯，伊麗莎白瞪大雙眼，發現自己的老父親同樣顫顫巍巍的端起一杯葡萄酒。

　　更為駭人的...是胡梅爾對面的，被他生生用火焰烤熟并且片掉一條腿的叔叔蘭斯洛。

　　就連他也舉起殷紅的葡萄酒，面帶微笑的說起祝酒詞。

　　如此魔幻的一幕竟然真的發生了。

　　伊麗莎白很想就此沖到房屋中間，跳到圓桌之上大聲怒吼。

　　“這是荼毒了我麥西亞王國數萬百姓的殺人惡魔！”

　　“你們不審判他也就罷了，怎么可能還如同對待親友一樣將他請入我麥西亞王國的大門...讓我殘廢的叔叔陪在他的身邊？！”

　　但是她沒有。

　　因為此時此刻，她真的搞不清楚。

　　到底是這個世界瘋了....

　　還是她自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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