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兩邊都覺得自己劣勢很大的局面,一時間都給蘇文整不會了。
在這之前,無論從任何渠道接收到的信息,都表明如今精靈種的勢力正在逐步蠶食整個北部大陸,而北部多倫幾乎已經成了這片大陸上的孤島。局面幾乎是顯而易見的一邊倒,再加上從北方軍團高層中表現出的焦慮態度,蘇文幾乎沒有懷疑過自己所在的北部帝國正處于一場燃眉之急的危機中,甚至覺得真實情況可能還會更加糟糕。
但直到剛才,他才發現,自己始終算少了一樣東西。
那便是真正意義上具有決定性的力量:某個隱藏在暗處,卻又如同一張無形大手,干涉著大陸發展進程的組織。
若在局勢的天平上,將其作為砝碼添加,結果還會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嗎?
至少據蘇文所知,塔羅牌中的大阿卡那只有22張,如果每個都對應著一名相應成員,其上限也不過二十二人。再加上數百年變遷,死去的、失傳的、被除名的,很可能只剩下十幾人。而如今的北部多倫,光是明面上就有著作為“隱者”的托勒密,還有個看起來很不靠譜,但誰也不知道底蘊到底有多深的“審判”唐納德。
以及剛剛詐尸不久的“命運之輪”瓦倫丁?
泰勒·德米爾口中的三位大阿卡那成員,想必就是指的這三位,而在意識到了圓桌集會的超然地位與能量之后,蘇文并不懷疑其中任何一個在天平上的份量。雖然表面上,一個聲稱不過問世事,專注于學術研究;一個左右橫跳,毫無底線與羞恥心可言;剩下那個詐尸之后就悄無聲息,不知死活…但在這個時間點,他們都身在北部多倫,這已然說明一切。
如此看來,帝國皇室還真有與精靈種組成聯盟的動機。
畢竟面對三個大阿卡那成員,外加一個據傳曾單槍匹馬干掉過巨龍的愣頭青大魔導師,就算是多倫皇室這種龐然大物,也不可能扛得住啊。
這個世界,終究是頂層超凡者的世界。
當然,眼下畢竟是對方的一面之詞,蘇文難辨真假。但他也無意深究,他只是想要得到一個不同角度的合理觀點,現在如愿以償得到,就足夠了。
接下來,蘇文沒有讓三名魔導師再難堪,而是客客氣氣為他們斟茶并敬茶,話題也轉變到了較為輕松的方向。不出預料,很快“冰霧玫瑰”哈麗特·羅森塔爾女士便向蘇文發出了宴會邀請,希望他能夠作為主角之一,參加今天晚上位于帝國宴會廳的晚宴。
對于這種邀請,蘇文一般都會婉拒。不過哈麗特女士特別說明,這場宴會的主題除了是歡迎他這位“阿克夏公爵”的到來外,同時也是為了慶祝多倫帝國大皇子安德烈亞·萊因哈特的誕辰;這名皇子是奧古斯通皇帝的長子,已經年近半百,且極有可能是皇位繼承者,其身份地位自然不比蘇文這個便宜公爵更低。
既然如此,蘇文想了想,決定還是稍微給個面子。
畢竟參加個宴會又不會少塊肉。
隨后沒過多久,三名魔導師不約而同告退,留下了蘇文一人清靜。
中午,已經行動了20小時的“青鳥”偵查器第一次傳來反饋。
由于機能和安全性限制,“青鳥”無法做到實時通訊,只有在完成了某階段性任務,或者任務出現巨大進展和突破時,才會主動尋找安全地點,然后向控制端收發信息。在這次的任務簡報中,蘇文得知,它已經分析并篩查出了上百條有關多名目標的線索,花費十幾個小時逐一驗證并排查,最終精準鎖定了其中一名次要目標人員的行蹤。
這名目標是一個叫做“帕斯卡”的男人,他并非奧德賽家族的血脈成員,而是曾經縱橫北部帝國的奧德賽商會中一名受到信任的經濟人,不過出鏡率很低,并且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并不高,屬于半個透明人物,也沒什么實權。
這種比蝦米大不了多少的小角色,在尼古拉斯提供的那份名錄中,自然也屬于邊角料。而或許也正因如此,其余所有奧德賽家族主要成員都消失了,只有他并沒有徹底隱藏起來,而是幾乎天天都在外部城區的風月場所中逍遙快活,換了個假名字過著揮金如土的生活。當偽裝成白鴿的“青鳥”發現并鎖定他時,他甚至正在玩著緊張刺激的多人游戲。
蘇文的目標不是這樣的小角色,所以沒有打草驚蛇。
接下來,“青鳥”會繼續它原本的工作,并嘗試以這名帕斯卡為突破口,看看能否順藤摸瓜,找出更多的線索。
其實到了現在,以蘇文“阿克夏公爵”繼任者的身份,這件事真算不上什么難以解決的大事。只要他稍微開口,哪怕對象就是剛才那三名魔導師,相信都能很快擺平,屬于瑪爾塔利亞的東西也會立刻物歸原主。
但蘇文知道,這么做一來會欠下人情,二來相當于變相承認了無法自己解決;以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便是將會為這件事情負責的人,絕對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而是一個被推出來的替死鬼罷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所以,他必須親自查明真相,然后用雷霆手段出擊。
蘇文在貴賓之塔的閱覽室里待了一下午,這里的藏書量不多,但勝在質量高,都是些流傳千年的名著,以及尋常人難得一見的珍稀書籍。其中不少甚至連圣彼得學院圖書館都沒有收錄,蘇文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看不看是次要,先讓過目不忘的1號把內容掃描下來再說。
愉悅的時光很快過去,窗外夜幕降臨,一名侍者小心翼翼地敲響了大門,邀請蘇文啟程前往晚宴的地點。
蘇文再次坐上古樸奢華的魔導車,一路平穩向帝國宴會廳駛去。
入夜的多羅克貴族區比白天更加熱鬧,這里沒有學園都市那樣五彩斑斕的霓虹燈,但同樣燈火輝煌,是另一種形式的喧囂。
此時的帝國宴會廳早已經停放了大量機車與馬車,王公貴族與侍者川流不息,與前方巨大而明亮的半開放式宴會交相輝映。而當蘇文身處的車輛駛進,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原本的動作,駐足原地,目光聚焦在車上。
人們似乎都很清楚,這輛座駕的到來意味著什么。
而當蘇文下車時,所有聚焦在車上的目光,都自然而然轉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本以為這些盯著自己看的貴族與皇室成員們,會像白天三位魔導師一樣,對自己這位“阿克夏公爵”行禮,但很快發現并非如此。
因為他們雖然都在注視著自己,但神色中卻并非充滿了尊敬和景仰,而是或復雜,或冷淡,或充滿審視。
蘇文當時就樂了,看來自己這個突然降臨的便宜公爵,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立刻接受嘛。想想也是,多羅克頂層貴族們的圈子早已固化,可不是突然戴上一個唬人的名頭就能夠立刻融入進來的,更何況大多數人恐怕也并不清楚蘇文背后那位“主上”的具體情況,皇室與魔法師公會想必不會讓這種事人盡皆知。
當然,蘇文也沒打算融入其中就是了。
不過有些遺憾的是,雖然參加宴會的貴族們看向自己的神色多少有些異樣,但是在與蘇文擦身而過時,絕大多數還是會表現得彬彬有禮,同時也保持著格格不入的距離感。期間并沒有出現任何不長眼的挑釁行為,畢竟蘇文的身份擺在那里,而能夠站在此處的貴族,必然也不會愚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不多時,蘇文隨著人群進入了宴會大廳。
哈麗特·羅森塔爾女士并沒有騙人,這場宴會的主角的確不盡是蘇文。事實上,說他是主角之一多少也是出于給面子了,在場的幾乎所有賓客都是沖著參加大皇子誕辰慶典而來的。而此時,作為主角的安德烈亞·萊因哈特皇子,仍遲遲并沒有出現。
蘇文找了個位置坐下,宴會大廳里正在奏樂,許多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而他只是靜坐欣賞,時不時品嘗一下桌上豐盛的點心,多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多時,他打了個哈欠,心想自己果然不喜歡這種場合。
熱鬧倒是挺熱鬧的,但在這背后卻只有無盡的空虛和無聊,遠不如多看幾頁書來得踏實。若不是“冰霧玫瑰”哈麗特女士表示她也會到場,并懇請蘇文賞光,由她引見蘇文與大皇子兩人會面,他這時候估計已經打算開溜了。
而就在這時,蘇文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只潔白無瑕的纖纖細手,白得就像紙一樣,根本看不出肉色…哦,原來戴著手套呢。
蘇文抬頭,看到了一個美麗的金發妙齡少女。
“介意共舞一曲嗎?”她說。
“謝謝,不會。”
蘇文毫不猶豫地回答。
其實硬要跳舞,他也會跳兩段,畢竟小時候還是受過專業貴族禮儀訓練的,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重要的交際舞,此時大多都還記得。但面對一個陌生女子,哪怕樣貌還算漂亮,歲數也十分年輕,卻也實在是提不起興致。
少女對于蘇文的拒絕似乎有些吃驚,但并沒有立刻走開,反而是坐在了他的身旁。這個舉動讓蘇文差點把她歸類為宴會里專業釣凱子的交際花——雖然失去了那輛屬于魔法師總公會的車輛加持,蘇文臉上又沒有寫著“阿克夏公爵”幾個大字,宴會廳里其實已經沒多少人能認出他了,所以他才得以清凈,但也不排除有目睹了他進來,并直到現在還保持關注的人。而對于一個即將成為公爵的家伙,無論是人是鬼,潛在價值都不可低估。
蘇文還想進一步表示拒絕,但這名女子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微微一愣。
只見她輕聲道:“賽文先生,請原諒我的唐突,我聽說您是圣彼得高級魔法學院的一年級學生,對嗎?”
蘇文想了想,覺得這事沒什么好隱瞞的,于是點了點頭。
少女的臉上露出些許欣喜與期待。
她先是左右環顧,然后繼續壓低了聲音,仿佛生怕被別人聽到般:“那太好了,您一定和八皇子弗雷·萊因哈特殿下是同學吧。能否拜托您告訴我,他在那邊過得還好嗎,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或是被強迫做什么事情?”
蘇文露出微笑,心想你還真是問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