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被遺忘的傳說
尼古拉斯神態虔誠地收下了書，并表示自己回去之后必定會認真研讀。
蘇文則對此不置可否，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隨后他親口向尼古拉斯提出了有關雪莉的問題。
他說道：“尼古拉斯，如果我沒記錯，你曾經是圣彼得魔法學院的名譽教授吧？”
尼古拉斯的回答有些遲疑：“沒錯。但由于從我率瑪爾塔利亞不辭而別從北部帝國出走，想必已經不被學院所承認，而如今瑪爾塔利亞的力量也基本全部撤出北部帝國腹地…若少主需要效勞，恐怕得容我多花些功夫準備。”
“這倒不必，我不需要你或者瑪爾塔利亞為我做些什么，只是想向你打聽個人罷了。”
“那少主請說，我定當知無不言。”
蘇文：“唐納德的那位侄女，名為雪莉的女孩，你認識嗎？”
尼古拉斯：“有過幾面之緣，但前幾年正是籌備亡靈天災的關鍵時刻，我在圣彼得學院露面的機會不多，因此與她并不熟絡。”
“那么，你是否有察覺到她與常人的不同？”
短暫的沉默后，尼古拉斯微微搖頭。
“在我的印象里，她是個十分受到學院師生喜愛的小姑娘，魔法天賦也相當不錯；但要說與常人的不同，如果只是想要得到這樣的答案，我認為您還不至于專門詢問在下。”
“原來連你也沒發現么…”
蘇文感嘆道。
“敢問賽文少主，這個雪莉有何不對勁的地方嗎？若我之愚見能夠發揮些微不足道的作用，那真是再好不過。”
于是蘇文便簡要說明了雪莉身上的奇怪之處，并著重提到了自己對于這屬于靈魂層面干涉力量的猜測。
尼古拉斯靜靜聽完，陷入了沉吟。
“類似的情況，在各種傳說故事中其實并不罕見。無論來自地獄的魅魔，還是蠱惑人心的女巫，這種傳說中的經典形象都很符合少主您描述的情況，若是放眼但現實…確實十分罕見，卻也并非絕不存在，畢竟傳說故事總會以現實作為原型，只是做了藝術加工；而且，有一點您說對了，這的確是來自靈魂層面的力量。”
“…再結合雪莉的特殊身份：她與唐納德似乎有些血緣關系。我倒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或許可以解釋這一切。”
“看來我果然找對了人。”蘇文來了興趣，“什么猜測，你不妨說說看。”
“好的，少主。但在說出結論之前，為了方便您更加容易理解，請允許我先講一個已經塵封數百年的古老故事。”
尼古拉斯醞釀了一下語言，開始緩緩講述。
“距今大約五百年前，西部大陸流傳著一個名為《塞瑞亞女巫》的傳說，其內容是在光明教國的塞瑞亞城，一個名為安潔麗娜的‘女巫’的故事。這位女巫并不具備超凡者潛質，卻天生有著蠱惑人心的本領，能夠讓所有男人和女人都對她一見傾心。而她則利用這種能力以及自身的美貌，周旋于整個塞瑞亞城的上流社會中，把一個又一個仰慕者作為墊腳石，最終即將成為塞瑞亞城領地之主：諾伯特公爵的夫人。”
“但就在新婚前夜，原本和所有人一樣深深喜愛著安潔麗娜的諾伯特公爵，忽然毫無預兆地公開宣告她是個邪惡的魔女，自己徹底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而直到這時，安潔麗娜曾經的無數仰慕者們才猛然發現，自己過去在面對她時，的確仿佛受到了某種難以解釋的影響，變得不但對她過分愛慕，而且唯命是從——這種影響是潛移默化的，如果不是諾伯特公爵站出來挑明，恐怕絕大多數人直到老死都無法意識到。”
“接下來的發展自然不必多說，在光明教國這種地方，誕生出一個邪惡的‘女巫’，其下場任何人都不難猜到。這位魔女在經過了證實和審判后，很快被送到了光明教國首都圣城奧蘭斯忒，并將被執行針對邪惡之物的火刑。”
“然而，臨近行刑之日，故事再次出現了反轉。這件事不知為何引起了光明教國時任教皇的注意，后者在監獄里見到了安潔麗娜，并對她的狀況進行了檢查，隨后表示安潔麗娜本身并非女巫，只是被邪魅之物附體而已。過了不久，在一場盛大的儀式上，這位教皇親自借用光明女神之力量對她進行了‘從內至外’的凈化，隨即宣布她體內的邪魅已被驅除；而為了彰顯光明女神的仁慈與博愛，她將留在奧蘭斯忒成為一名修女。”
“傳說故事到這里就結束了，雖然不免有些濫俗，但它卻貴在是根據真實歷史改編。只不過時至今日，就和絕大多數吟游詩人口中的故事一樣，這個本身并不怎么出彩的傳說，早已不再被民間流傳。”
蘇文靜靜聽完，眉頭微皺：“真實歷史改編…也就是說，在確實存在的塞瑞亞城，真有一個叫做安潔麗娜的巫女？”
“正是。這位巫女早期的手段和‘豐碩戰果’，很有可能只是傳說故事中慣用的夸張手法，但那位諾伯特公爵，倒是的的確確在新婚前夜將這位未婚妻宣布為女巫，并把她送上了光明教會的審判庭。”
“有意思，而且聽你的描述，故事里的這位‘塞瑞亞女巫’，和我剛才提到的雪莉，竟然還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尼古拉斯笑道：“不僅如此，我的猜測之所以大膽，是因為在我看來，兩者之間或許存在密切的血脈關系。”
“哦？理由呢？”蘇文驚奇。
尼古拉斯：“傳說中的故事告一段落，但現實的故事卻還在延續。據我所知，在這個故事結束后的大約二十年之際，早已經不再是女巫、而是資深修女的安潔麗娜女士，成為了當年拯救她性命的那位教皇、海德·奧蘭斯忒的妻子——說起來，光明教會并不禁止婚娶，只是這樣的結合，在當時依然受到了不小阻力。”
蘇文：“…！”
他先是覺得“海德·奧蘭斯忒”這個名字有點耳熟，隨后很快想起來，這不正是那位追殺了唐納德一百多年的“太陽”嘛！
而進一步去回憶，身為圓桌集會中“審判”的唐納德被“太陽”海德·奧蘭斯忒追殺，其原因好像不是因為別的。
而是…唐納德干掉了這位光明教皇的妻子。
也就是這位‘塞瑞亞女巫’！
難怪說尼古拉斯會有大膽的猜測了，剛才它講的這個看似毫不相干的故事，根本就是和唐納德這家伙有著密切關系啊！
不過問題來了，唐納德好好的沒事干，干嘛要去殺人家老婆？
對此，尼古拉斯似乎依然知道些什么。
“說來也是巧合，我之所以認識唐納德，是因為瑪爾塔利亞亡靈法師派系本身就與這個神秘的血族有很深淵源。五百年前，瑪爾塔利亞的前輩們曾是它的密切合作伙伴，而之所以我會對《塞瑞亞女巫》這個幾乎被歷史遺忘的故事如此熟悉，正是因為在瑪爾塔利亞的歷史中，我們曾親自接觸過這個故事后來的那段紛爭。”
“具體原因我不清楚，瑪爾塔利亞流傳下來的資料中并未提及，我只知道在遺留下來的記錄中，在五百年前，瑪爾塔利亞的前輩曾經幫助唐納德收容過這位安潔麗娜女士的靈魂。顯然在那個時候，她已經被唐納德殺害了…在那之后，就是長達一百多年的追殺，以及光明教國對大陸上血族發起的圣戰。不得不慶幸的是，這件事瑪爾塔利亞做的非常隱秘，沒有被卷入其中，否則現在是否還存在都是未知數。”
片刻的沉默后，蘇文輕嘆。
“真沒想到背后居然還有一段如此錯綜復雜的故事。這樣看來，雪莉十有真的與當年那個‘塞瑞亞女巫’的靈魂有關系。”
“我正是這么想的，少主。”
“不過從唐納德對待雪莉的態度來看，雖然稱呼她為侄女，但說是寵溺到視若己出也不過分。所以當初他殺死‘塞瑞亞女巫’，是否另有隱情，比如說…”
蘇文認真揣摩道。
“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兩人私下暗通款曲，但由于唐納德無法從光明教皇身邊帶走安潔麗娜的身體，所以選擇帶著她的靈魂私奔？”
“…的確是很有想象力的推測呢，少主，不愧是您。”
“我只是覺得這樣最好解釋而已。”蘇文聳了聳肩，“畢竟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無論是雪莉與安潔莉娜之間的關系，還是唐納德對待她的態度，以及兩位圓桌集會成員之間不共戴天的仇恨，似乎都變得理所當然。”
尼古拉斯點頭道：“確實如此。那么，對于能夠在您尋找真相的道路上提供微小的幫助，我感到十分榮幸。”
“你謙虛了，若沒有你，這一切我不可能知曉。”
頓了頓，蘇文的眉頭卻仍然沒有徹底舒展。
“不過，現在還剩下一個問題困擾著我，為什么我不受雪莉的影響？是因為我在靈魂方面有什么獨特的構造么？”
尼古拉斯發出了輕笑。
“恕我冒昧，少主，但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在那段傳說故事中就已經給出。”
“咦？！”
“那位親手把未婚妻送上異端審判庭諾伯特公爵，顯然也同樣免疫了這種來自靈魂干涉的影響，雖然在那之前，他也曾癡狂的迷戀著她。至于原因，傳說中如是解釋：女巫與生俱來的懲罰與詛咒，便是她真正傾心的人，會立刻失去魔力的操縱，隨后意識到她是個怎樣的怪物，然后畏懼她、憎恨她。”
“這個解釋雖然是吟游詩人的臆測，卻歪打正著。因為用我們靈魂研究者的話來說，這可以理解成一種來自靈魂中‘共振’的本能，所有接近共振源頭的個體，都會受到根本無法察覺的影響，越是接近，便越是嚴重。但就如同暴風眼的正中心反而是最平靜的地方一樣，一旦作為‘共振源頭’的靈魂中刻上了另一個靈魂的模樣，這種‘共振’的現象，便會對其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毫無疑問，那個名為雪莉的姑娘，正仰慕著少主您啊。”
又是片刻的沉默后，蘇文喃喃道：“原來如此。”
他的神色中多出了幾分同情。
只是同情的對象，不知究竟是傳說故事中那位遭到背叛的‘塞瑞亞女巫’，還是圣彼得魔法學院的雪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