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瞧把孩子給嚇得

　　蘇文對亡靈本質的認知，基本來自于接觸過的亡靈法師群體，其大致可以歸納成一句話：即亡靈是生靈死后，靈魂尋找到新軀殼并定居下來的產物。

　　正常人大都認為亡靈是死物，但實際上，在亡靈法師看來，它應該算是一種特殊的生命延續形式。靈魂被他們看作生命的核心，而只要靈魂不滅，哪怕變成了無需新陳代謝、沒有生老病死的“死物”，其結合而成的“亡靈”，也不能算是真正死去。

　　只可惜，這一觀點千百年來都不被世俗接受，無論在哪個時代，普羅大眾對于“死去的”、“異于自身的存在”，必然存在恐懼和排斥。

　　而這也是靈魂法系作為七大魔法派系之一，卻始終難登大雅之堂的原因。即便是在輝煌歷1000年到1500年這幾百年的輝煌時代，亡靈法師被各國王公貴族廣泛接納并奉為座上賓時，他們在整個社會的名聲，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咳…扯遠了。

　　現在的關鍵問題在于，蘇文怎樣憑借現有的對于亡靈的認知，將眼前這十七萬五千多具已經成型的“亡靈裝甲”，發揮出應有的作用，而不是擺在這里展覽。這可不是個簡單的問題，因為如果不慎重考慮“亡靈”自帶的負面屬性，那么即便能夠讓這些亡靈裝甲找到它們的主人，動起來，甚至為自己效命，也可能會帶來巨大的風險。

　　況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輝煌大陸缺少的并非構成亡靈的材料，而是支撐靈魂、為亡靈提供驅動力的“靈魂能量”。這東西在塞卡蘭達幾乎無窮無盡，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支撐起了一個由亡靈主導的世界，它才是亡靈這一存在的真正核心。

　　這么看來，從眼前壯觀景象可以預見的“亡靈軍團”，一瞬間變得格外雞肋起來，倒是周圍幾乎填滿了領域空間的金屬，可能才是價值最高的戰利品。

　　不過蘇文并沒有忘記，自己可是剛“救回了”一位專業人士，雖然專業程度肯定跟惡魔王貝尼亞米諾這種存在沒法比，但也比自己在亡靈方面的造詣高得多，面對眼前事物必有高見。或許是時候讓他出場了。

　　蘇文打開了單獨存放著尼古拉斯靈魂的作戰空間入口，把他…或者現在應該稱之為它，在這里放了出來。

　　尼古拉斯的情緒很平穩，因為陷入沉睡的它根本還沒醒來，半透明的它漂浮在半空中，仿佛在深海中游蕩。

　　靈魂的沉睡姑且也算是靈魂學基礎知識了，自從上次人造天使愛涅爾的事件后，蘇文深知基礎理論不足，在出發前找到冷靜下來的希格露恩補習了一番。再加上瑪爾塔利亞亡靈世界那邊提供的一些相關資料，如今也算是對靈魂學略有了解。

　　這是一種“省電模式”，沉睡中的靈魂對于靈魂能量的需求會降低許多，但在此期間，靈魂也無法感知到外界的事物，而是像睡著的人一樣沉眠，據證實也會做夢；唯一的不同在于，沉睡狀態的靈魂，幾乎沒有辦法自主醒來，需要受到外界的刺激，或者專人喚醒，才能夠恢復活躍。也就是說，如果把沉睡的靈魂放在能量充足、而且足夠平靜的地方保存，那么它可以睡到天荒地老，直到幾萬年后徹底磨滅為止。

　　實際上，在靈魂能量面對短缺威脅、并在此情況下依舊保存著幾十萬靈魂的瑪爾塔利亞亡靈法師派系，他們對于大部分靈魂就是這么做的。那些作為亡靈世界住民的靈魂們，除了少部分有特殊貢獻和特殊能力的外，基本上都會輪流進入休眠、并間歇醒來，以最大化保證靈魂能量的續航，屬于一種無奈之舉。

　　而想要喚醒靈魂，其實很簡單。

　　除了暴力破解，特指用單位空間內高密度能量攻擊，比如雷系魔法這種搞不好把靈魂弄死的高風險行為外，每個靈魂在沉睡之前，都會設置一個“喚醒秘鑰”。設置好之后，只要在沉睡的靈魂附近準確念出這段秘鑰，就能夠將其喚醒。

　　一般來說，為了保險起見，喚醒秘鑰大都會使用靈魂生前的全名，因此只要是認識亡靈的人，都可以在必要時候輕松將其喚醒。順帶插個題外話，這事在輝煌大陸的歷史上，不知怎么就以訛傳訛成了在亡靈法師面前千萬不要說出自己真名，否則就會被勾走靈魂，從而導致了人們對靈魂系魔法的恐懼進一步加深…

　　而尼古拉斯的全名是啥來著？

　　蘇文想了半天，始終想不起來他姓什么，只知道叫尼古拉斯，最終還是從1號的記憶庫中找到了答案：尼古拉斯·菲奧拉。

　　果然在這種時候，電腦比人腦好用得多。

　　蘇文來到尼古拉斯的靈魂身邊，平靜喊出了這個名字，幾秒鐘之后，半透明的靈魂上蕩漾起了幾道波紋，尼古拉斯睜開雙眼。

　　在這上面，萬幸惡魔王貝尼亞米諾并沒有做什么手腳。

　　事實上，蘇文當時根本沒有完全排除風險的能力，他只能賭對方不屑于、也不敢在這種最基礎的層面動手動腳。而他對于尼古拉斯的態度，最開始就是盡人事、聽天命，救到了就是賺到，真要是救不到，那也只能說是他命不好。

　　清醒后的尼古拉斯，看著面前帶著“亡靈眼睛”與自己對視的蘇文，臉上浮現出驚訝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它張開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卻一時間仿佛犯了糊涂，完全說不出口。最終還是蘇文主動向他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尼古拉斯，你這手不告而別可讓我們好找。”

　　此時，1號早已站在了蘇文身后，但它并沒有說話，只是以塔蘇里的身份，靜靜看著不知所措的尼古拉斯。

　　后者臉上的驚色更濃，他仔細打量著蘇文和1號，隨后又看向周圍，目光停留在身后的巨大倉庫，落到層層疊疊的亡靈裝甲之上。

　　“你們是…賽文少主！塔蘇里先生！我這是在做夢么，這是哪里？”

　　蘇文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它：“你知道那個叫貝尼亞米諾的亡靈大君嗎？”

　　“當然知道！但我還不夠格見到他。”尼古拉斯喃喃道，“慢著，請讓我整理一下思路。我記得我以靈魂形態到了亡靈位面，并成為了惡魔王貝尼亞米諾治下的臣民，一位高階亡靈帶著我來到了那座巨大的實驗室，并指派我成為了一名‘學者’。但沒過多久，還沒等我對那里的環境完全了解，我就被命令進入沉睡，直到現在…”

　　蘇文若有所思：“所以說，你后來并沒有被指派回到那個環形坑里？”

　　“環形坑？”

　　尼古拉斯愣了愣，顯然對蘇文的提問感到迷惑。

　　“沒什么…”

　　蘇文心想，當初在雙方對峙的幾天，被派到了環形坑露面的那個“尼古拉斯”，果然根本就不是尼古拉斯本人，而是其他亡靈披了個尼古拉斯外形的軀殼。自己要是那個時候沖動之下救人，恐怕今天可能就未必見得到他了。

　　接下來，他對依然沒搞清楚為何只是睡了一覺，眼前就出現“塔蘇里”和“賽文少主”的尼古拉斯開口道：“你不告而別的事情之后再算賬，現在給自己找個身體，跟我回多倫。無論如何，從今天起，你不再屬于貝尼亞米諾了。”

　　尼古拉斯立刻聽出了言外之意，他難以置信道：“莫非真像我猜測的那樣，你們為了我來到亡靈位面？！”

　　蘇文淡淡道：“沒錯，這是主上的意思，他對你的不告而別很不滿，要求我們專程前來抓你回去。老實說，為了把你找回來，我和塔蘇里費了不少力氣。”

　　“這…”

　　尼古拉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良久，他才小心翼翼道：“這么說，你們已經見過了我如今的君主，那位貝尼亞米諾大人了，對吧。他同意了這件事嗎？”

　　“哦，見過了，中間還發生了點不愉快的小摩擦。不過現在它已經死了，這里是它遺留下來的領域空間，歸主上所有。”

　　蘇文話都還沒說完，尼古拉斯的靈魂就猛烈波動起來，整個身體就像是隨時會散架一般晃動著，臉都模糊了。這陣波動持續了很久，等到蘇文能看清尼古拉斯的五官時，發現它們的位置都發生了錯位。

　　“抱歉，我太失態了…我實在沒想到，這件事能夠引起主上如此大的重視…這真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的心情。”尼古拉斯用手掰正了自己的五官，口齒不清地說道。饒是他活了一百多歲，經歷生死，依然變得有些語無倫次。

　　與此同時，從它的語氣中，蘇文能夠聽出，相比之前從未有過的敬畏，而這種敬畏之情，甚至已經幾乎達到了惶恐的程度。

　　對此，蘇文終于清晰地明白，將一位亡靈大君作為參照物，究竟能夠給人帶來多么大的震撼。此前直面惡魔王貝尼亞米諾時面對的風險，總算是得到了相應的回報。他只能說，這票買賣，干得一點都不虧，從此以后，在輝煌大陸的那些強者眼中，“主上”這一身份的位置，將會再次如同坐了火箭一般扶搖直上。

　　這對蘇文來說，無疑才是今天最大的收獲。

　　但既然把尼古拉斯叫出來，還是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蘇文指向了滿倉庫的亡靈鎧甲。

　　“尼古拉斯，總以靈魂形態暴露在外面也不好。這些裝甲，我搞不太懂，你去研究一下吧，看看能不能作為你的身體使用。”

　　幾分鐘后。

　　一名全副武裝的鎧甲，走到了蘇文面前，正是尼古拉斯。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震驚。

　　“您說這里有十七萬套類似的裝甲？！”

　　“是的，只多不少，怎么了？”

　　“只是一個猜測…我覺得，那位惡魔王貝尼亞米諾，生前肯定籌劃著、或者至少曾經籌劃過一場規模浩大的遠征，而目標，有可能正是輝煌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