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大人,時代變了(下)
清脆的聲音一旦開始響起，就幾乎再沒有停止過，時而急促如狂風驟雨，時而發出一聲單獨的高鳴。麥克西維爾作為一名準高階魔法師，對聲音的敏感程度遠超常人，因此他能夠聽出，這些類似的奇怪聲響，實際上來自各個不同的方向，其音量和音色也大相徑庭。
這意味著，戰斗正在各處爆發，而且戰況相當激烈。
但這些聲響，顯然不太可能會是自己這邊的魔法師們弄出來的。
麥克西維爾對于自己手下的作戰風格相當熟悉，能夠發出類似聲音的法術，大概只有與火元素猛烈爆炸有關的才能做到；而自己手下的魔法師們，專精火元素的并不多，即便有人會使用這類法術，也不可能釋放得如此密集。
顯而易見，發出這些聲音的源頭，必然是這場“游戲”的敵人，即那些被挑選出的軍團士兵們使用的武器。
最近的聲音距離麥克西維爾只有大約五百米，他早已用元素專注大概鎖定了那片區域。那是一個毗鄰海邊的大型別墅，有著寬敞的庭院以及三層高的巨大樓房，聲音響起的位置，正是樓房內部的某處，很可能是二樓。
接下來，麥克西維爾將其作為目標，穩步接近。
由于在那陣聲音響起后，房子里面就再也沒有出現后續動靜，因此他對形勢的敏銳判斷告訴他，這場對決恐怕已經結束，而獲勝者…大概率并非自己這邊的魔法師。鑒于此，他更加拿出了十二分的專注，將隱蔽行蹤的技巧發揮到極致，此時哪怕有人從他身邊走過，也只能看到一團極不起眼的空間扭曲，若不是先提醒，幾乎無法發現身邊有個活人。
只是在這種狀態下，行動速度必然無法太快，當麥克西維爾悄無聲息離開海灘時，來自海島各處的詭異聲響已經結束了最初的激烈，逐漸變得有些稀疏，大約每隔半分鐘才會出現一陣。麥克西維爾眉頭微皺，隱約有種不太妙的預感，但事已至此，他甚至連敵人的面都沒見到，自然不可能改變目標，只能夠繼續朝著已經近在眼前的別墅接近。
終于，他抵達了別墅外院墻下，但并沒有急著進入，而是在此處找到了絕佳的隱蔽點，并確定自己周圍環境安全。然后，他靜下心來，加深了元素視野，開始對一切可能存在的元素波動進行捕獲。
隨著元素感知加深，在他的視野中，眼前的墻壁與別墅逐漸變成半透明的神奇形態。現在，他并非用眼睛在看東西，而是在用體內釋放出的元素“觸摸”著一切。元素會將“觸摸”得到的感覺一五一十反饋給他本人，從而在他視野里形成獨特的色彩。
實際上，這種做法，對于任何魔法師而言，都是相當奢侈且危險的行為：加深元素感知不但會大量消耗體內元素，而且還會造成分心。這種狀態下，施法者能夠“看”到的色彩深度，完全由元素種類和濃度決定，若是有一個身上沒多少元素聚集的人或者物接近，則很容易將其忽略——歷史上，有不少強大的魔法師就是因此而交代了性命。
麥克西維爾本人也不太喜歡這么做，他更喜歡用巖元素裝甲包裹自己，并幻化出武器展開沖刺與攻擊，是典型的近戰法師。
但剛才聽到的聲音實在太過于詭異，再加上那名白袍老者更早些時候流露出的對那些普通士兵們的信心，讓他知道自己需要面對的敵人絕對非同小可，從最開始就不敢有絲毫輕視。
正因如此，在徹底弄清楚狀況之前，麥克西維爾作為軍人那讓他歷經生死卻全身而退的警惕心，告訴他不能強行突破。
否則很可能陰溝里翻船。
而在對元素的探視中，麥克西維爾果然得到了答案。
他“看”到，在這座別墅的二樓，有著大量濃烈的元素聚集點，它們十分密集地聚集在兩個不同的位置。經驗告訴麥克西維爾，這些元素聚集點，各自代表著已被激活的魔法道具，而這兩個聚集區域，則來自兩個不同的人所在的位置。
其中一個，大概是自己這邊陣營的魔法師，而另一個，則是一名普通超凡者士兵。并且，這兩者其中之一，已經遭到淘汰。
但僅僅憑借著這些信息，麥克西維爾還無法確定到底是誰幸存了下來，于是他在展開視野的同時，還使用了一件在準備階段選中的高階魔法道具——幻術誘餌之戒。下一刻，一個與麥克西維爾有七八成相似的元素幻影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并在他的操縱下故意使用了破綻百出的匿蹤術，快步來到了別墅大院半掩的正門，緩緩穿過，然后進入其中…
而就在這時，伴隨著一道巨大的聲響，麥克西維爾清晰看到，在別墅二樓靠近窗臺的位置，一團不起眼的火元素忽然被激活。
與此同時，剛進入大門、還沒邁出第一部的元素虛影，就被什么東西猛然擊中。
好了，這下可以肯定，待在別墅二樓的，正是一名敵對陣營的軍團士兵。
而那個一動不動的魔法師，早已經被干掉，只留下了他的魔法裝備。
驚訝之余，麥克西維爾用元素視野仔細感受著這次攻擊，卻并沒有在擊中虛影的東西上察覺到多少淤積的元素，這說明擊中它的要么是堅硬的天然石頭，要么是與元素絕緣的金屬塊。
只可惜在元素視野下，對于元素濃度過低的物體，麥克西維爾就像是瞎子一樣無法辨認，因此無法確定它到底是什么…
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便是剛才的火元素爆發，把這東西快速“扔”了出來。
麥克西維爾立刻陷入了快速的思索。
類似構造的武器，他其實并非一無所知：數百年前流行一時的矮人火槍，便是采取的這種原理，用投機取巧的形式借助了火藥中火元素的力量，讓絲毫不懂元素的普通人也能爆發出威力強大的投射攻擊；除此之外，在諸多戰斗法師職業中，也存在以此為靈感而衍生出的魔槍手，他們吸收了矮人火槍的靈感，并對火槍進行改造，讓其成為元素法師專用，以元素爆發或者特制魔法的形式進行發射。
因此，很有可能，這名軍團士兵剛才使用的武器，便是以此為基礎的某種改良版本。并且由于普通斗氣超凡者無法使用魔槍手使用的的武器，后面那種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
可問題在于，“矮人火槍”在數百年前流行，但如今已經成為小眾的玩具和收藏品的原因，學識還算淵博的麥克西維爾自然是知道的。除了其本身的性能不夠穩定之外，這種武器也恰恰說明了凡人無法駕馭元素之力，因為黑火藥作為一種煉金觸媒，火元素濃度極高，能夠被淺層的元素視野輕易識別并針對，同時流通渠道也非常容易管控，只要當局下決心整治，根本就沒有私藏的機會。因此，麥克西維爾雖然并不否認矮人族的這一發明是個相當了不起的成就，但最終這種新式武器從源頭上就難以挑戰超凡者的權威，而掌權的超凡者們自然也不會允許這種隱患大規模泛濫，所以它才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沒落…
但，該死的，如果是“矮人火槍”，自己怎么感覺不到有大量火元素的存在，甚至在這種武器被激發的時候，也只有很少量的火元素發生了激活？
不太對勁。
可惜現在時間緊迫，沒那么多功夫深入思考了，既然已經鎖定了對方的位置，那么還是先將其快速解決了再說。
剛才麥克西維爾的思索看似內容很多，卻只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元素虛影在被投射物貫穿后，由于本身并非實體，因此并沒有受到實質傷害。倒不如說，其本身就對這種投射攻擊有著碾壓性的優勢，麥克西維爾決定不親自出馬，他操縱著元素虛影猛然拔地而起，沖向了二樓所在的窗戶；對方那古怪的武器再次爆發出了連續的巨響，短短兩三秒的時間，元素虛影居然被命中多達29次，隨即對方停止了攻擊。而與此同時，元素虛影也已經接近到了目標1米之內，并猛然爆裂，如同一顆小型的火球術般，席卷了整個別墅的二樓，將一切事物沖擊得東倒西歪。
目標所有活動消失，威脅排除。
但麥克西維爾卻滿臉陰沉，毫無勝利的喜悅。
因為他雖然看不到投射物是什么，但能夠感受到其難以置信的速度與呼嘯掠過時卷起的微型颶風。這樣的速度，其破壞力甚至相當于六環以上的點殺傷魔法，比印象中的矮人火槍更強，并且兩秒內進行了多達近30次攻擊…也難怪那名白袍老者會如此自信了，這東西到底是什么來頭？！
據他所知，多倫的北部有著北大陸最大的矮人聚居地，鐵爐行省。莫非這種“新式武器”，就是從那里流傳出來的最新發明？
不管了，既然已經靠著元素虛影取得勝利，自然要進去看看再說。
在確認周圍安全后，麥克西維爾解除了元素視野，瞬身沖入了院子，并一躍而起，直接從二樓空蕩蕩的窗口進入別墅之中。
淘汰者早已化光而去，因此他只看到了一地被沖擊波甩得七零八落的裝備。其中大部分他都認識，但有一些卻格外陌生，比如一把在墻角的古怪金屬匣子，以及地面上散落著的還散發著熱氣的金屬殼，全都聞所未聞。
麥克西維爾首先看向了那個造型古怪的“金屬匣子”，心想莫非這就是那把神秘的武器，同時也是白袍老者口中所謂的“未來”？
他保持著警戒，小心翼翼撿起了它，并拿在手上仔細端詳。
它和印象中的“矮人火槍”大不相同，但都有一個長長的管子，上面溫度極高，顯然是發射時留下的余溫。麥克西維爾能夠感受到上面殘余的火元素，但和矮人火槍比起來，其濃度就像是太陽和螢火蟲的區別，很不顯眼。
由此，麥克西維爾不禁心想，如果自己剛才的推測是正確的，這玩意的確與矮人火槍有相同原理，那它幾乎已經彌補了前者的最大缺陷！而以此為前提，矮人火槍原本就強大到令高階魔法師都心悸的威力，則被保留了下來，甚至更強一籌，白袍老者沒有撒謊…這東西，如果不是成本巨大…不，哪怕成本巨大也沒關系，這東西本身的的存在，便是對所有魔法師階層前無古人的挑戰！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軍人，現在的麥克西維爾只感覺到一陣背脊發涼，甚至隱隱約約浮現了一些冷汗。
這東西并非無法可破，但…想要真正從容面對，恐怕只有魔導師級別的實力才能做到。而那樣的存在，整片大陸上，又有多少？
當下，麥克西維爾腦中，這場“游戲”的勝負反而已經變得不再重要。
他知道，剛才的狀況下，即便是自己，若是沒有那枚強大的幻術誘餌之戒作為底牌，而是使用常規作戰方式發起強攻，現在孰勝孰敗還說不定。
而自己尚且如此，手下的軍官們處境就更加不必多言…回想起剛才那陣激烈的戰斗聲響，麥克西維爾絲毫不會懷疑，如今這座海島上依然未被淘汰的魔法師們，恐怕已經所剩無幾。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看向周圍。
只見開闊的房間地面，不認識的裝備還有很多，很顯然，這些軍團士兵的武裝，并非僅僅是這樣一把武器那么簡單。
對此時的他而言，勝負心已經不復存在，因為他明白，這根本就不是一次公平的較量。他打算再多了解一些白袍老者口中的“未來”，再做打算。
但就在這時，先前在別墅外面留下的元素警戒信標，忽然在麥克西維爾腦中閃過一道激流，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思考，便瞬發了四環魔法瞬步術。只是，在法術成功釋放的同時，他便感覺到一陣沛然大力從自己的身體上傳來。
這種早已陌生的感覺，上次出現還是三十多年前，自己作為學生在學院歷練時被一只五環魔獸撞飛，斷了幾根肋骨。
而下一秒，他的周圍就猛然暗了下來…緊接著，空間一陣無聲扭曲，他回到了那個裝滿高級魔法道具的準備大廳。
此時，大廳里面，早已人聲鼎沸。
麥克西維爾立刻明白，自己顯和這些家伙一樣，被對手淘汰了。
可問題在于，敵人是誰？攻擊從哪里來？為何自己毫無反應空間？
他對此竟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