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云譎波詭

　　唐納德的這個答復，顯然還不能讓蘇文滿足。

　　他說道：“我需要知道更多，包括守望者組織和永歌森林在最近這些年里經歷了什么，以及多倫帝國究竟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咳，你懂的，我是一名情報商人，給你一些側面提示是無傷大雅，但這種具體的干貨內容，可是屬于付費范疇。”唐納德果然露出了不要臉的一面，但根本不給蘇文反應的機會，立刻話鋒一轉道，“不過嘛，今天恰逢我心情不錯，加之這也不是什么特別值錢的情報，就當做是你上次購買情報的附贈吧，但僅限于口頭上解答你的疑惑。如果你要更詳細的書面資料，我這邊還是要明碼標價的。”

　　蘇文沉默著點頭，算是做出了肯定。

　　于是唐納德醞釀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你可知道最初的那段時間，守望者組織是如何取得北部大陸諸國的許可，并展開有關血脈的試驗嗎？其實除了之前給你的資料上提到的“對各國王室允諾獻上大部分實驗設施所有權和控制權”外，還有一個極為關鍵的因素，那便是他們主動解決了實驗對象的問題。”

　　“在輝煌大陸上，自古以來，各個種族對血脈的研究其實都多到數不清，但通常只淺嘗輒止，因為一旦深入探究，就會引發各種各樣的的問題。其中包括了倫理綱常、道德底線、收益產出不成正比等麻煩事，總而言之，這是一項回報產出無法預料、而且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整成眾矢之的的危險事，越是穩定安逸的國家或群體，就越傾向于不去觸碰它。其中最大的問題，就出在用來進行血脈實驗的載體上——在絕大多數人類看來，每次有關血脈的實驗，都代表著一次對生命的大不敬。”

　　“對此出自精靈種的守望者組織則表現出了令人咋舌的無下限，他們主動讓精靈種成為這項實驗的載體。當然，守望者組織的成員、那些花費了大量精力混到北部諸國高層圈子里的純種精靈們，總不能拿自己來做實驗，那么實驗對象的來源，自然就落在了原本就廣泛存在于這里的半精靈們身上。”

　　“于是大約在距今60到50年間，長達十幾年的過程中，整個北部大陸的各個國家，都出現了類似的現象：大量在社會底層的半精靈，都受到了在官方默許下對于‘守望者計劃’的煽動，并踴躍加入了這個在‘暗地里’活動的精靈復興組織。這些半精靈們，實際上就是當初被捕獵的純種精靈們與人類誕下的后代，他們在北部大陸各國都被當作二等公民對待，只能從事一些卑賤的職業，過得并不好，都有著對‘家鄉’的憧憬，因此很容易被洗腦和利用。有了他們的加入，所謂的血脈回收計劃，便得以正式拉開帷幕。”

　　“在此過程中，實驗誕生了無數失敗品——別誤會，和你家少主那位半精靈女仆不是一回事。像她那樣的‘失敗品’，其實已經是這項計劃中晚期的產物了，屬于技術成熟時期，頂多也就是血脈沒有成功激活，其他方面都與平常半精靈無異。而早期的失敗品，可就沒那么好的運氣了，畸形怪胎遍地皆是，更多的則胎死腹中，沒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死去，回頭有機會我可以找些相關歷史圖片給你看看，保證下飯。”

　　開了個并不好笑的玩笑，唐納德很快恢復了嚴肅，他繼續道：“你應該知道，守望者組織服務的對象，并非一個國家，而是北部大陸的好幾個國家，其中甚至包括了光明教會的禁臠：多倫西邊的德黑蘭公國——精靈種的轉機，就出在這里。”

　　“德黑蘭公國表面上是一個獨立國家，但其實早在幾百年前，它就已經被接壤的光明教國滲透成了篩子，兩百年前和多倫那場大戰，就有種種證據表明背后是那群神棍的手筆，因此基本可以把這個公國當做是光明教國的政治延伸。守望者組織的合作對象中，有著德黑蘭公國，那就意味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同時也都被遠在西大陸的光明教國看在眼里。按理說，對當年的仇敵這樣光明正大的偷發育行為，光明教國只需動動手指，就能讓精靈種的計劃全部毀掉，但時代早已經不同，種族戰爭已經結束了好幾百年。他們并沒有這么做，反而還借助德黑蘭公國之手暗中提供了一些援助，后來守望者組織的血脈實驗取得了突破性成果，這些援助就起到了很大作用。”

　　“距今大約30年前，經過了曠日持久的探索，付出了精靈種數不清的生命為代價，守望者組織找到了能夠穩定合在新生代半精靈體內融合龍裔因子的技術，這也是放出他們當初不惜一切代價展開這項計劃的目的。哪怕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付出了大量心血，而旗下所有研究所、實驗室實質上都被所在國家的人類牢牢把持，有些國家甚至還不按照約定侵吞了他們的所有實驗‘產品’和技術設備，并對最初的允諾食言，連湯都不留下一滴，但在他們看來，只要能夠得到這一項至關重要的技術，一切付出都值得。”

　　“可正如我先前所說的，那個時候的精靈種，既沒有錢，也沒有資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哪怕手握技術，但想要反哺永歌森林，也根本不現實。而就在這項計劃再次陷入困境時，另一個超級勢力，法師之國找上了它們。”

　　“自從種族戰爭結束后，法師之國一直都對位于大陸東南部的大陸第三大國‘輝澤帝國’有著想法，但后者這個自從有歷史以來就存在的古老帝國，是在種族戰爭之前就被精靈王國和獸人部落夾在中間孤立無援了數百年、卻依然屹立不倒的存在，其底蘊之深厚，甚至比國力最強盛的光明教國都要更甚。”

　　“因此，在得知茍延殘喘的精靈種們居然真的搞出了不小的成果之后，他們反而比光明教會更早向守望者組織拋出了橄欖枝，不但幫他們將血脈融合技術帶回了永歌森林，而且還通過海路不斷輸送大量物資。這一切當然都是在絕密的前提下進行的，就連我也是很久之后才得到消息，而在那個時候，永歌森林實際上就已經擁有了一支規模龐大的龍裔精靈種軍隊，他們的個體戰斗力并不算頂尖，但平均水平能夠把之前欺負他們的南部大陸小國們按在地上暴揍。”

　　“法師之國這么做的原因很明確，他們希望精靈種沖出永歌森林，把地圖上方那幾個無價值的人類小國給吃掉，順勢奪回它們的首都艾提克斯，重建精靈王國，然后在戰略上形成對輝澤帝國形成和數百年前一樣的包夾態勢。只不過，如今的輝煌大陸上，原本屬于獸人帝國的位置，則換成了同樣由人類組成的法師之國；即將重生的精靈王國，也不再是純粹的精靈王國，而是一個被人類扶持起來的小弟。”

　　這一番話聽下來，蘇文大概知道了唐納德為何說永歌森林那邊準備開戰了，原來真就是自己隱約猜到的那種套路，即當無法直接打敗敵人時，就想辦法為敵人創造敵人。法師之國這種行為，還真充滿了地球上某個超級大國的即視感。

　　不過，北部大陸這邊呢？

　　比起大幾千公里之外的永歌森林，蘇文更關心的果然還是身邊的事情，

　　唐納德似乎知道他所想，沒有在永歌森林上多做停留，立刻將話題拉了回來：“北部大陸這邊嘛，自然就沒有太多法師之國的事了，這里不是法師之國的戰略重心。但早在兩百年前的多倫衛國戰爭時期，就不難看出光明教國對這塊大陸的野心，他們顯然不滿足于只掌控德黑蘭公國了，除此之外的多倫帝國、艾澤蘭帝國、歌凱帝國、希姆斯國，還有幾個邊角旮旯的小國，他們全都想要得到，打算把整個北部大陸都變成統而不治的傀儡之國。畢竟作為神棍，有許多事情他們無法光明正大去做，需要有人代勞。”

　　“而現在，守望者組織給了光明教國一個很方便完成這項計劃的機會。精靈們在這些國家當了幾十年寄人籬下的客卿，做著見不得光的事，實際上已經對這些國家的時局、強弱、掌權者構成非常熟悉，對于光明教國而言，簡直就是送上門來的一大口肥肉，哪里有不啃一口的道理？不必多說，他們很快就通過德黑蘭公國與守望者組織勾搭在了一起，而后者既然找到了新的大腿，也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拋棄舊主。”

　　“所以說，北部大陸諸國，數十年來想盡一切辦法防止養虎為患，他們深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從來沒有將核心權力下放給守望者組織，以為這樣就能夠高枕無憂，但他們沒想到，僅僅是接納了精靈種這種行為本身，就已經相當于把屁股暴露給了德黑蘭公國背后的光明教國。而同樣是人類陣營的光明教國，只會做得比精靈更絕：在后者提供的全方位協助下，守望者組織利用自己的情報和關系網絡，只花費了不到五年，就已經將北部大陸除了德黑蘭公國外的近十個國家的皇室全部吃下…對，你沒聽錯，全部。多倫皇室其實并不孤獨，因為此時的整個北部大陸，都在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皇室被偷家了。”

　　“相反，多倫帝國其實處境還好點，因為南北帝國本來就產生了裂痕，在二十多年前，北部帝國就開始了對身為皇室擁躉的守望者組織的清洗，反而歪打正著，得以在災難來臨時幸免于難。”

　　說到這里，唐納德似乎終于打算告一段落，長時間的解說讓他口干舌燥，連忙又掏出了一瓶冰鎮可樂，一飲而盡。打了個響嗝后，他看向蘇文：“以上就是你想知道的精靈種崛起的經歷，說的比較籠統，但，還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嗎？”

　　蘇文沒有立刻表態，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尼古拉斯，心想大概明白了他為何會帶著手下們從北部帝國出逃了——既然北部大陸之亂象的背后是光明教國，而亡靈法師向來都是光明教會的眼中釘，真要是到了北部帝多倫這片最后的凈土也撐不下去的那天，別的超凡者或許還不會有什么事，頂多是換了個主人繼續過活，但作為亡靈法師聚集地的瑪爾塔利亞亡靈法師派系，總感覺處境會非常糟糕。

　　因此，要說還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蘇文看向了唐納德。

　　“現在，或許該談談我們自己的事情了。”蘇文從未有過如此認真的態度，“你，和尼古拉斯，在這種大背景下，依然選擇停留在多倫帝國偏遠的銀盔城，有什么對將來的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