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目標

　　三人享用了晚餐。

　　席間，托勒密大魔導師的言談舉止就和一般的老人沒什么兩樣，但胃口和牙口顯然都相當好，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對莉蒂西婭的廚藝贊不絕口。

　　這樣的表現，讓蘇文逐漸相信他是真的睡著了，而不是故意在刁難自己，畢竟這么做沒有任何合理的動機可言。

　　晚餐之后，托勒密大魔導師特地取來了珍藏的茶葉以招待兩人，并聊起家常。兩人一路從茶葉起源聊到了整個多倫的歷史，莉蒂西婭則在旁邊靜靜聆聽。

　　聊著聊著，蘇文不禁發現，茶葉這東西在多倫還真是流行，就跟在地球上17世紀茶葉熱潮席卷歐洲一樣。而在這片大陸上，這種“可以沖泡的”葉片來自東部大陸與南部大陸接壤的輝澤帝國，也是整個大陸領土面積排行第三的國家。

　　除此之外，這個國家文化還真有些偏向于地球上的亞洲風貌，只能說是美麗的巧合吧。

　　值得一提的是，北部大陸雖然是四塊被死亡之海分開的大陸中最大的一塊，但這里有好幾個頗具規模的大型國家。如多倫帝國、多倫帝國西邊曾經與多倫打得不可開交的德黑蘭公國、東邊的歌凱帝國、艾澤蘭帝國，都是龐然大物，將北部大陸分成了好幾個巨大區塊。因此多倫雖然是北部大陸最大的國家，但放在整個輝煌大陸，反而只能排到第四位。

　　東部大陸雖然面積最小，卻只有法師之國和半個輝澤帝國存在，其中輝澤帝國歷史悠久，曾遭受被精靈王國與獸人帝國圍困的尷尬境地；法師之國則建立在種族戰爭之后獸人王朝的廢墟之上，在戰后飛快形成了大陸上實力第二強盛的國家，把與之接壤并極為尚武的歌凱帝國打得能歌善舞，大氣都不敢亂喘。

　　至于第一？

　　那自然是光明教國。

　　光明教會早在千余年前就從一個占地約1.7公里的城邦奧蘭斯忒開始發展，并在短短的兩三百年內同化吞并了西部大陸大部分國家，形成了龐大的教國。這導致無信仰的“異教徒”們只能不斷被趕向北部大陸和南部大陸生存——在那個時代，這兩塊大陸分別是獸人和精靈的禁臠。

　　這也間接導致了人類與不同種族間矛盾的沖突，并加速了種族戰爭的到來。

　　光明教國以光明教會為立國之本，堅定不移地信仰著他們的“光明女神”，并以此形成強大的凝聚力和戰斗力。但在種族戰爭期間，由于身處后方，光明教國其實并沒有怎么出力，只是象征性派出軍隊參與人類聯軍的作戰，并依靠物資輸送大發戰爭財，像極了二戰時期自由聯盟的嘴臉。

　　最氣人的是，直到戰爭結束，它的領土也未被觸犯分毫，反而胃口膨脹到頂點，一度想要把準備分配的蛋糕獨自啃下。

　　這也導致了深入東部大陸獸人帝國老巢的遠征軍中，那些不信奉光明女神的人類法師們果斷抱團，形成了法師之國，并把光明教國的伸到此處的觸手切斷。再加上北部大陸和南部大陸實在太大，光明教國全都想要，反而全都沒有要成。

　　在法師之國的暗中攪合下，北部大陸的幾個老牌帝國名正言順存留了下來，而南部大陸則打了好幾十年混亂的代理人戰爭，最終分裂為數十個小國，直到今日都戰亂不斷。

　　但即便如此，光明教國還是徹底吞并了整個西部大陸的所有版圖，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輝煌大陸最龐大的勢力，軍事實力穩壓法師之國一頭，占地面積更是后者近兩倍之巨。

　　現如今，多倫帝國之所以還沒有太多光明教會的影響，全因和光明教國中間隔了個德黑蘭公國——其實當年的衛國戰爭，背后就有著不少光明教會的動作，要是打輸了，現在的多倫肯定大不相同，說不定已經成了第二個光明教國的傀儡國。

　　言歸正傳。

　　身為出生在種族戰爭時代的“活化石”，托勒密大魔導師身上竟絲毫沒有身為大魔導師和老古董的架子，與蘇文談笑風生。

　　蘇文見過的魔導師以上的強者不算多，但無論是唐納德、尼古拉斯，還是北部法師派系的那幾名強者，都會有一種強者的威嚴。在面對同等級存在時，他們可以和和氣氣，但在面對蕓蕓眾生時，卻絕對做不到真正的平易近人，哪怕表面和善，本質上卻也是俯瞰蒼生。可托勒密大魔導師身上，卻根本沒有這種氣息，蘇文與之品茶交談，感覺坐在自己對面的，完完全全就是個和藹樂觀的老頭。

　　如果這也是表面功夫，那蘇文只能說佩服至極。

　　茶過三巡，眼看這位老人仍在滔滔不絕著當年的故事，蘇文終于沒忍住，問起了來意。

　　“托勒密前輩，關于您想要收我為親傳弟子的事，不知能否透露一些您的安排？”

　　托勒密一拍大腿：“嗨！你看，聊的高興，我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是這樣的，我這里有個進展不錯的課題，遇到了一些障礙，恰好你的特殊條件能夠幫助到我們，所以我就向你發出了邀請函。”

　　蘇文聚精會神地等待著下文。

　　他知道，此行最重要的時刻，即將到來。

　　托勒密繼續道：“當然，這不只是一次單方面的幫助，因為在你幫我完成這一課題的同時，我也能讓你感受到重新掌握魔法能力的體驗，并且比以往更加方便和簡單，效果和穩定性也會更好。”

　　說到這里時，蘇文敏銳地捕捉到了言外之意，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感受…體驗…也就是說，并非真的讓我恢復魔法能力？”

　　托勒密則神情坦然。

　　“是的，恐怕你有些失望吧？事實上，我看過你的過往記錄，甚至與三年前親自診斷過你的那位多羅克的魔導師專門溝通過，但你的經歷哪怕在我過往的認知中也是聞所未聞。要是你想，我可以嘗試幫你看看到底是哪里的問題，甚至專門進行一項研究，但不保證能夠解決。”

　　雖然早有準備，但聽聞此言，蘇文還是不免露出些許失落的神色。

　　果然，這位大魔導師，從最開始就沒有能夠“治愈”自己怪病的打算。不過蘇文還是決定，先聽完他的話再說。

　　“我明白了，也感謝您的關注，但在這之前，還是先談談‘課題’的內容吧。”

　　談到這個，托勒密的表情瞬間變得一絲不茍，仿佛換了個人般。

　　“好。賽文，在你看來，元素是什么？”

　　蘇文：“萬物之靈？”

　　這個問題對蘇文而言顯然有些超綱了，畢竟他失去溝通元素能力時，還只是個尚未觸碰到元素本質的魔法學徒。但他知道，托勒密大魔導師這是需要他拋磚引玉呢，所以他直接回答了課本上的標準答案，然后等待托勒密的高論。

　　萬物之靈，這四個字，正是幾乎所有魔法書籍對于元素的精準概括。

　　在最初的古典元素學派中，人們曾經一度認為，是水、火、風、巖四種基本元素，和雷、光、暗（靈魂）三種稀有元素構成了這個世界的一切物質。但后來隨著對元素本質的不斷探索，他們逐漸發現，物質就是物質，和元素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而元素本質上則是一種游離在所有物質之間的、能夠與人們溝通，并干涉物質世界的神秘存在。

　　簡而言之，元素就像是一座橋梁、一個“翻譯員”，讓人們有了一種能夠改變物質世界的特殊能力，也就是超凡之力。

　　正因為神秘，所以它被稱為魔法。

　　只可惜，并非所有生物都有幸擁有這種能力，絕大多數的生命都感知不到元素的存在，更別說與它們進行溝通了。只有極少數幸運兒有著這樣的本領，而這就是普通人和超凡者的本質區別。

　　“對，元素是萬物之靈。”

　　托勒密沒有去否認它，而是緩緩道：“但在我對元素本質進行探索的這些年中，我越發感覺到它們的無跡可尋。千百年來，無數研究者們分別試圖從血脈、靈魂、身體構造、后天環境等各種方面尋找成為超凡者的捷徑，但歷史證明這么做要么毫無效果，要么得付出巨大的代價。元素對于超凡者的遴選規律便是沒有規律，魔導師的兒子、國王的兒子和路邊乞丐的兒子，在成為超凡者的概率上，都是絕對平等的存在。”

　　蘇文附和：“不是挺好的嗎？很公平。”

　　“這倒沒錯，可元素也太過吝嗇，絕對的公平背后是絕對的匱乏。”托勒密大魔導師輕輕搖頭，“根據過去的統計，多倫帝國的超凡者與無能力者比例，始終穩定保持在1:40的概率。意味著大約每40個人中才能出現一名超凡者，而在這當中，能夠成為正式魔法師、真正與元素進行充分溝通的，又是極少數。大部分超凡者終其一生，都只能使用粗淺的斗氣罷了，無法真正邁入元素的殿堂。”

　　頓了頓，他繼續道。

　　“這導致哪怕元素科學發展了兩千多年，如今看似已經十分先進，但絕大多數普通人卻連最簡單的魔導燈都用不上。這很不健康，元素如果只能服務于極少數人，那么它縱然發展到盡頭，也無法為文明賦予前進的動力。”

　　這番話說的蘇文睜大雙眼，發現竟與他不久前在車上的想法不謀而合。

　　可托勒密大魔導師屬于元素領域的頂尖人物，也是絕對的魔能科技的最高引領者，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屬實還是讓蘇文有些猝不及防。

　　或許，自己先前對他可能存在的陰暗目的的擔憂，真的有些多余？

　　而與此同時，蘇文也意識到，最為關鍵的部分馬上要來了。

　　接下來，托勒密大魔導師用最為平靜的口吻說出了讓蘇文心跳加速的話。

　　“所以我覺得，既然無法讓所有人都變得能夠溝通元素，那就試圖讓元素變得能夠被所有人溝通。這正是我這些年來追尋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