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就是過山車,而長安當場直接選擇拎包。一旁的林鳶在呼救無果之后,則是面無表情的被邵云抱著體驗了一下人類的娛樂。
為什么呼救?
“本來過山車高度對原先的我來說就是個踮腳的程度。”林鳶眼淚汪汪的撲到長安身上,對著他控訴著身后笑瞇瞇的邵云:“她還,她還!太過分了,她還帶我坐兒童過山車!”
在安撫了懷中散發著悲傷的林鳶之后之后,長安拎著林鳶對邵云解釋了一下林鳶其實已經年滿十八,可以乘座那些高強度刺激性項目后,邵云才勉為其難的帶著林鳶又做了一遍成人過山車。
“蕪!!!!!!”
林鳶冷漠的看著一旁尖叫的人們,只覺得吵鬧,同時也對自己為了可笑的自尊心,主動提議再坐一遍這種項目感到痛心。但看著一旁邵云臉上的愜意,還有時不時撇過來的眼神,她還是機械的把手舉過頭頂,跟著人群一起。
“蕪!!!!!!”
“呼~”下了過山車后,邵云拍著自己頗具規模的胸口,長舒一口氣后笑著對長安說道:“我也來過一兩次了,但每次坐這個過山車都有些害怕。但是小林鳶真的很勇敢,我看她臉上都沒怎么害怕。”
是的,雖然林鳶舉起雙手,跟人們一起喊著。但是她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似乎在告訴他人,除了可樂之外,人類與邪神的悲歡是不會相同。
“她…你就當她面癱吧。”長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釋,只能用這種方式搪塞過去。
“云姐,下一步去哪里啊。”半天不到的時間,林鳶的稱呼已經完成了由邵云姐姐到云姐的親昵轉變,至少外人看是如此。而對林鳶充滿天然喜愛之情的邵云,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個稱呼。
“嗯…小林鳶你想去哪里啊?”聽到邵云拋回問題后,一旁的長安突然身形一頓,滿臉黑線的他已經預料到了林鳶接下來的回答。
“為什么?”端坐在溫暖的厚羊毛墊上,聞著奇異味道的熏香。長安痛苦的小聲呢喃道:“為什么這種地方會有冥想的場所啊!”
“不要吵!”一旁的林鳶閉著眼做沉思狀,但聲音卻傳入長安耳中:“我實在受不了你們人類的游樂場了,你們找刺激能不能找點正常,這是哄小孩么?我在過山車上差點睡著了。”
“那你來這里不也容易睡著嗎?”
“我就是來睡覺的!”理直氣也壯,林鳶的回復差點沒把長安氣過去。
“你們那邊什么叫刺激啊?”其實長安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后悔了,畢竟他提問的對象,是一個遠古外神。
“啊,這…”林鳶突然語塞,而一旁的長安挑了挑眉,林鳶這種模樣可極為稀有,他計上心來,壞笑著問道:“你不會,怕了吧?”
“哼。”林鳶一撅小嘴,語氣中滿是不屑:“你這種激將法太低級了,我是不可能上當的。”
“呵。”長安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他頭一抬,閉著眼滿不在乎的說道:“也是,我上次在古籍里都看了,黃衣之主也不過就三四章,找不到刺激也很正常,理解,理解。”
“呸,那是你們那些寫書的不懂我!”林鳶吐了一下舌頭,滿腔熱血的回憶當初:“偷三皇桃子,搶五帝糧食,跟伏羲喝過酒,和女媧化過妝,跟盤古一架,和神農對罵。這些你能么?你!”
等等!
林鳶突然睜開雙眼,眼眸突然泛起水波,無數顏色各異的星光閃爍在水波之中。
“不對啊…”林鳶臉上布滿發自內心的茫然,她坐在黑暗的冥想室里,輕聲呢喃道:“我,我當初…沒做過這些啊?”
“我不是現在才變成人類的么?”
“我?”
長安看著不斷思索過往的林鳶,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的伸出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沉聲說道:“不要再去想了,放空,放空!”
然而林鳶卻依然沒有回憶,一雙禁閉的眼眸讓長安感到十分擔憂。
看著緊皺著眉頭,依然沉浸在觸碰不到的回憶之中的林鳶。長安有些焦慮,他咬了咬牙,從懷里拿出一個被黑布包裹的物品。當黑布掀開時,一把銘刻著神秘符文的銀月匕首出現在他的手上。
冥想室中只有他們三人,而一旁的邵云其實早早就靠著墻進入睡夢中了。長安站起身,走到林鳶面前,他伸出手環住林鳶將她抱入懷中。左手輕柔的撫摸著她帶著清香的秀發,而右手帶著匕首,狠狠的刺下。
當匕首刺入長安左手,血液噴灑在匕首尖刃,當血液與泛著銀光的刀刃接觸的一瞬間。匕首宛如被空間折疊一般,被分割成無數形態各異的幾何碎片。碎片帶著長安的血液逐漸攀爬到林鳶的腦袋上,一陣涼氣從碎片迸發,進入她的思緒之中。
“外來的?你也是我們的同類么?”
“不對,她好像不是哎。”
“小丫頭,你再偷我的桃子我就打你了!”
“你要是在偷我艾蒿明天我就跟媧皇告狀去了!”
“你好像,可以。”
“你喜歡人類么?”
回憶,無窮的回憶向林鳶襲來,她在無垠的虛無中不斷徘徊,閱讀著每一片脆弱的記憶。然而當她看完那一句話時,碎片就會消散,她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上次一看到的是什么。
“原來是我們錯了!”
“我們,我們!”
“沒有神明,都是凡人。”
“你去吧,離開這里。這兒要變天了。”
“小林鳶,飛吧,離開這里。不要回來,也不要熄滅。”
“我會找你的。”
是誰?到底是誰?誰曾經跟我說過這些話語?
那里?那里不是中國,不對,他是,可…可他不應該是?
我是誰?
此時此刻,林鳶坐在一片荒蕪之中,她將頭埋入膝蓋之中,身體止不住的發抖。一向自詡終古之神的她,發自靈魂深處的感到深深的無力感。她的思緒一片蒼白,但卻有無數尖銳的針刺,裹挾著必須被遺忘記憶刺入她的靈魂。
轉瞬即逝,林鳶曾經可以在一瞬之間橫跨太平洋,可以隨意在深海中穿梭。可是,她卻抓不住這些微不足道的記憶。它們宛如滿天繁星,似乎伸手可觸,卻又遙不可及。
好累。這個荒蕪世界中不存在時間的概念,她感到了疲憊,林鳶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多少的過往,也不知道自己忘卻的記憶有多少。她的心口有些堵塞,一些奇怪的氣息,不,應該說是情緒侵占了她的靈魂。
睡吧,睡著了,就可以回歸了。
莫名的聲音從牠耳邊響起,無邊的平靜中暗含著無數的瘋狂。牠低吟著交雜著世界本源的話語,在她的耳邊不斷回響。
那些人的話語依然存在,他們不斷的說,不斷地吼,一開始的溫柔與和藹逐漸變成扭曲的雜音。他們還在說,還在說!
鋪滿空間的記憶碎片化作利刃,那些聲音宛如最宏大的交響樂團,用最嫻熟的手法去演奏最低劣的音樂。它們逐漸將林鳶淹沒,而她不知為何,不存在的心靈竟生起疲憊,不想再抵抗。然而就在音浪即將淹沒她的一瞬間,一個及其微弱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林鳶突然抬起頭,她在那無盡的嘈雜之中突然聽清了一句令她無比心安的話語。而且,她已經有些混沌的思緒之中突然產生了一絲喜悅。
她沒有忘記這句話!
林鳶被那些尖銳的記憶碎片不斷的包圍,穿刺,靈魂上無法消除的劇痛不斷的侵蝕她的思緒。但無論如何,有一道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細線竟然阻擋了所有的碎片。
“回來吧,我在等你。”
是的,一句話,只是一句話。這一句話,阻擋了所有憤怒的碎片。也阻擋了,牠。
“為什么!”牠的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與憤怒:“你打開了門,為什么不進來!為什么!就憑這一句凡人的低語?一句不含有任何能力的低語!”
名為林鳶的女孩在這片世界中無比瘦弱,宛如黑夜下巨浪中的一片孤舟,看似一觸即碎,卻又在洶涌的波濤中不斷沉浮,頑強的對抗浪潮。
“不是哦。”林鳶突然說了一句話,她緩緩的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塵土,嘴中還念念有詞:“我起來可拍灰了哦,不能罵我。”
牠在虛無中驚愕的看著眼前瘦弱的身軀。她怎么可能還站起來?她根本無法抗衡牠!無論她曾經被稱為噩夢之主,亦或是外來古神,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在這場交鋒中站起來!
因為,她就是牠。
林鳶抬起頭看著荒蕪的世界,身體中的劇痛依然沒有消逝,但她蒼白的思緒,突然出現了一抹藍色,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不是哦。”林鳶背過手,笑盈盈的對著那雙在陰暗處注視她的雙眸說道:“那不僅僅是一句話。”
她轉過身,走向不存在的邊境。這片荒蕪里,一抹包含著“情感”的藍色被涂抹在虛無之中。
林鳶向著眼前的萬丈深淵踏出一步,預想中的墜落并沒出現。湛藍的冰晶出現在她的腳下,為她的回歸凝聚一條道路。
“他告訴我了。”林鳶轉過頭,那張精致的臉上充滿了悅動的情感:“有人在等我。”
“所以我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