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鳳雛子
不過劉玄害陸議、陸績之事，其實也容易猜到，孫權之所以猜不到，是因為他身在局中，導致根本沒辦法做出正確判斷。
但劉玄堅信對方絕非尋常之輩，不然何以有此談吐、氣質。
“襄陽龐統！”男子瞇眼笑道，隨后拱手作揖。
劉玄聽后神態肅穆，畢恭畢敬還了一禮：“鄂縣劉玄，拜見鳳雛子，久聞高明大名，昔日襄陽求學未嘗一見，素引以為憾。
玄曾聞足下為劉景升命為南郡功曹，何意皇叔據江陵之時，不見君人邪？”
劉玄執禮甚恭，以學生之禮拜見，龐統甚為感動，遂與之款款而談：“昔日我見曹操從江陵南下，又聞鐵索連舟，故料定必敗。
后果不其然，周鎮北與劉皇叔戰船先后抵達江陵，便出城歸于周郎，在其帳下籌畫，然諸事不諧，我便辭周郎，游歷荊州，前些時日才抵達江東。
倒是足下在荊州之名甚重，一重法禁牛，二造曲轅犁，三重商稅，四新編戶…
宗賊豪右，多對足下咬牙切齒，謂君‘身為宗豪，卻害同類…’”
“這些蠹蟲碩鼠，向使叫的聲音再大，又能何如？不明天地大勢者，只會淪為他人斧下魚肉耳！不值一哂！”聽到自己這么大名聲，劉玄非但沒有感覺到擔憂，反而滿面紅光，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之事。
隨后又滿是疑問：“皇叔宗室苗裔，同符太、世，仁德之名蓋于天下，天資殷睿，不世英杰，君何以倚孫權，而遠皇叔邪？”
這是讓劉玄最看不懂的迷惑操作。
按理說，以龐統對諸葛亮的熟悉程度，不可能不知道諸葛亮才能，更不可能不知道諸葛亮的圖謀。
可偏偏龐統去投靠一個周瑜。
這不是奇哉怪也？
即使是要投靠江東，那也是直接到柴桑投靠孫權，而非周瑜。
然龐統卻一直與正常人想法背道而馳！
難道這就是鳳雛？
“君當知我與孔明關系，孔明所圖，非吾愿也！劉皇叔雖確是當世人杰，其仁德比之世祖、太祖猶有過之，奈何正是如此，統唯恐日后想法背道而馳，故而走周郎也。
周郎雖才疏學淺，然與南方而言，確是當世能將，若非皇叔意外入主江陵，江陵早晚為公瑾所得，屆時進圖益州，則可分天下而治之。
雖進攻不足，然防守足矣！”
龐統這么一說，劉玄算是明白了。
的確，諸葛亮與龐統的思路并不一樣。
諸葛亮《隆中對》是跨有荊、益，漢中、南陽雙線出兵，讓曹操首尾難顧。
但龐統不然，他并不看好荊州，他認為荊州經過戰亂已然荒殘，無論人口、還是物資全部殆盡，而且東有孫權，北有曹操，直言諸葛亮的鼎足之計難以成功。
反而益州不僅國富民強，且戶口有百萬之眾，兵馬足夠挑起戰爭，寶物財貨也不需要求助外人，只要能拿下，重視益州，從益州出兵，就足成高祖霸業。
這樣一來，首先他就和諸葛亮意見不同了。
其次他也覺得劉備就是過于仁慈，所以對他而言并非什么好事。
歷史在龐統投靠劉備之后，因為劉備的仁慈，導致屢屢與龐統意見相悖。
比如龐統在劉備剛入益州，在涪城與劉璋會面時，就出策讓劉備直接擒拿，這樣益州不需要動用任何干戈，立馬平定。
但劉備卻說：“初入他國，恩信未著，此不可也。”從而拒絕了龐統、法正二人之計，甚至還舉了數條例子反駁龐統。
因此《通鑒輯覽》大罵劉備，說劉備什么事都和曹操相反，雖然是矯枉過正，可同樣也是沽名釣譽的行為。
轉而又吹了一波龐統。
說龐統的策略，自然是最懂得因時制宜。
而劉備則是拘文牽義，坐失良機，認為龐統沒有執掌中樞，甚至遺憾。
當劉璋返還成都，劉備征討漢中之時，龐統又出策，讓劉備暗中挑選精兵，連夜趕赴成都奇襲。
龐統認為劉璋武德稀爛，又沒有防備，大軍一旦抵達成都，朝夕之間便可拿下成都，從而全據益州天府的上計。
但是劉備依然沒有聽取，反而用龐統的中計，詐稱荊州危及，要返回荊州馳援。
同樣是《通監輯覽》又在書中大罵劉備，說劉備雖然是英雄，實際上也是內心怯懦，所以只會用中計，不然以劉璋的無能，用龐統的上計，成都可立即得手。
《通監輯覽》的話有沒有道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大家不能因為是清朝修的，就覺得是垃圾，覺得是黑劉備就沒道理。
同樣也不能直接武斷認為，這些罵劉備的話，就真的是至理名言。
這都是一家之言，需要辯證看待。
就如龐統勸劉備襲殺劉璋，在《盧注三國志》里面，就有人持與《通監輯覽》不同看法，比如清朝校定《前漢書》、《后漢書》、《三國志》的何焯，以及唐庚則認為，劉備的做法沒錯。
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劉備有時候仁義過度，這樣與龐統的想法，在某些地方完全就是背道而馳，這讓龐統怎么輔佐？
不過龐統猜得到周瑜拿下江陵，同樣也猜得到周瑜會進圖益州，但他卻料想不到，周瑜會被英年早逝。
是故劉玄便抬杠：“我以為君言有誤！”
“有何誤處，還請指教！”健談的龐統倒是毫不在意劉玄反駁，反而與劉玄一起，跪坐地上，促膝而談。
“君以為，倘若并非皇叔意外入江陵，周瑜取江陵需要多久？”劉玄把還沒喝完的酒，喝了一口之后遞給龐統，笑瞇瞇的問了一句。
龐統接過清酒，喝了一口之后，抽出布帕擦拭嘴邊酒漬，沉吟一會回答：“曹仁武勇，又兼徐晃帶兵前往助力，江陵糧秣輜重頗豐，非一年無法下。”
“既然如此，那皇叔已然收復臨江郡諸縣，以及長沙、桂陽、武陵、零陵，而劉季玉也在此刻出使皇叔，不知周郎如何飛天遁地進取益州？
向使劉皇叔未取臨江郡諸縣，且夷陵為周瑜所得，如若周瑜圖益州，伏龍子會如其所愿？”
當龐統聽完之后，瞬間愣住了。
劉玄所言不錯，如果劉備占據臨江郡諸縣，周瑜想要進圖益州，顯然是不可能之事，除非周瑜不顧曹操在北想要火并。
至于后面，劉玄再退數步，連夷陵等地方全部不要，讓周瑜靠近漢中。
可周瑜想要入漢中，從而全據益州，諸葛亮會讓他得逞嗎？
這點毋庸置疑，肯定是不可能的。
諸葛亮首先策略就是跨有荊、益，如果益州沒了，那還談什么復興漢室？
不如直接投降曹操，仍舊不失封侯之尊！
畢竟總不可能，靠著一個交州，就想北伐成功吧？
就交州而言，自保還不知道能保多久，談北伐簡直就是笑話。
再退一萬步，諸葛亮、劉備就算是畏懼曹操，不敢和周瑜火并，可扯后腿，摻沙子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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