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單手懸掛在通往三樓的樓梯上。
經過剛才的刀風龍卷,二樓的走廊已垮塌大半,僅剩武安國面前的那一處還能落腳。
何安盯著依舊保持三刀流狀態的武安國。
見他胸口起伏的厲害,持刀的姿態也有輕微的走形。
何安知道,這是對方使出大招后的空檔期。
畢竟能夠刮出那樣的龍卷風,想必對其體能甚至精神力的消耗都會極大。
而這正式何安想要的效果。
未給武安國再次起手的機會,何安已飛身而至。
當他輕巧地在武安國面前落地,何安知道,這場對決的勝負已無懸念。
何安以近乎貼身的距離,對武安國使出了‘劍刃風暴’。
有限的空間內,武安國身后是墻,身前是一片刀的海洋。
他的長刀在如此近的距離騰挪不便,反倒是何安那只剩半截的殘刃能毫不費力的一寸寸割斷武安國的身軀。
武安國被逼迫入絕境,他怒吼一聲,手中雙刀瘋狂地斬擊對方。
兩人于不到半米的距離內瘋狂對砍,如同兩臺絞肉機撞在了一起,一時間狹小的過道內血肉橫飛。
眼看這將是一場同歸于盡的慘烈戰斗。
武安國卻詫異地發現比起血肉模糊的自己,何安身上的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
慌亂中他瞄見了躲在何安身后的一節木雕,那是來自劍圣的‘治療圖騰’。
“原來如此。”
武安國眼看雙臂血肉橫飛筋肉絲絲斷裂,殘破的手指再也無法握緊手中的長刀。
他于一聲嘆息之下,三刀落地,而胸膛則被那紅色殘刃刺中,其身軀也隨之倒下,直挺挺地陷進那堆廢紙箱內。
“我輸了,贏取你的獎勵吧。”
雖然胸口傳來陣陣刺痛,但武安國的心臟依然鏗鏘有力地跳動不已。
殘刃停留在距心臟幾毫米的地方,沒再向前一步。
顯然,眼前這小子再度善心泛濫,竟然愚蠢的沒有給出最后一擊。
既然對方如此愚不可及,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武安國冷靜地想著,假裝把手攤在腰間,實際上卻在暗中去掏褲兜里的小刀。
他現在已是案板上的魚,所以武安國打算默默等待對方的發言。
反正無論對方是嘲諷自己,還是可憐自己,他都打算趁對方開口的機會將其一刀封喉。
以索隆的能力,這種事是可以做到的。
然而讓武安國意想不到的是,那這位難纏的對手僅僅和他對峙了兩秒,就二話沒說抽刀而起,似乎壓根就沒打算再做糾纏。
“你…”
武安國完全沒料到對方能這么果決地抽身。
明明贏得了對決,這小子的表情竟然無喜無悲。
而從那對深邃的眼眸中,武安國看得出來,對方早已把勝過自己這件事拋在腦后,似乎正在考慮別的什么問題。
眼看著這人就要轉身離去,武安國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要去哪?”
那小子聞聲止步,扭頭回了一句:
“去找離開這里的方法。”
很明顯,他倆所處的這個空間不正常,飛鳥也好,消失的公交車也罷,無不預示著這里與外界的不同。
但是讓武安國非常意外的事,離開這里的方法,不應是在傳送之初就能獲知的信息么?
“啊?你不知道如何離開這里?”武安國眉頭一皺,略感奇怪。
因為他在激活索隆卡牌的同時,就已被系統告知,只要殺掉對手就能離開這個虛擬世界。
而眼前這人竟然不知道,這讓武安國忽然感覺眼前這人可恨又可笑。
那股沒由來的憤恨再度填滿武安國的胸膛。
“那我就告訴你該如何離開!”
武安國怒吼一聲,猛地拔地而起。
他不顧胸前飆血的傷口,毅然決然地飛撲向已要離去的對手。
武安國舞動著鮮血淋漓的右臂,他右手僅剩的三根手指死死夾住一片寒芒,直奔對手咽喉而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對手下意識地抬起了刀刃。
噗呲一聲。
赤紅的刀刃徹底貫穿了武安國的胸膛。
而那一抹寒光也剛好落在那小子的肩頭,卻并未再向前一寸。
‘哎,原來我也有善心泛濫的時候。’
心臟劃破,血如涌泉般流淌。
武安國無力地垂下手臂,而直到這時,對手才注意到其右手夾住的那片寒芒,也才意識到,就在剛剛,他與死亡一錯而過。
失去力量的武安國猶如風中敗葉,飄飄然就要將落地面,卻在半途被那人一把抱在懷中。
“為什么?為什么要尋死?”
那人邊說著邊再度激發了治療圖騰,淡淡的黃色光芒同時將他們倆人包裹入內,卻對武安國起不到半點作用。
武安國萬沒想到,他與這人幾次生死交鋒,哪怕直到這時,對方依然想要挽救自己。
有那一瞬間,他覺得眼前這人簡直愚蠢的無可救藥。
如果再有哪怕多一份力氣,他也很想給這個天真的家伙狠狠來上一拳,好好的讓這小子清醒一下。
然而他已沒有那個機會了。
隨著心臟的壞死,武安國的世界在迅速暗淡下來。
當他的視線逐步縮小,到最后僅能看到依然在其面前嘗試救助自己的這位少年時。
武安國驚訝地發現,這少年的身影似曾相識。
曾經有那么一個人,當時也是如此焦慮地看著自己,卻在他醒來后再也沒能相見。
關于那個人的記憶,本是武安國一生最珍視的存在,卻被他用來當作籌碼換取了現在的能力。
原來最可笑可恨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啊。
“收起你的善心吧。”
武安國于昏暗之中抬起了手臂。
“這是永無止境的角斗場。”
已經失去視野的武安國也不知道對方能否聽到他的聲音。
“是你死我活的逃殺游戲。”
“只有殺死對方,你才能…”
武安國想把話說完,但他已陷入徹底的黑暗,并獲得了最終的安詳。
這世間的一切已與他再無瓜葛。
何安沉默地看著臥倒在他懷里的武安國。
無論之前有什么仇怨,在此刻終于煙消云散。
其人已逝無可挽回。
何安嘆息一聲,將對方靜靜放倒在地。
說心里話,何安的確憎恨武安國,無論是這人糾纏月華,還是對自己大打出手。
何安都有十足的理由厭惡眼前這人。
并且在這人于戰斗中展露殺意的時候,何安也對應地泛起了殺死對方的念頭。
但當何安真的將對手擊成重傷之后,何安卻發現自己下不了死手。
這不是懦弱,也不是盲目的自信。
只是因為那是何安恪守自身的行為準則。
他是人,不是殘酷嗜殺的野獸。
他不會單憑自己的憤恨就對人痛下殺手。
“想這么多,其實你還是打內心里覺得,武安國并不想真的殺死你吧?”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依舊如此犀利地一句點破了何安的心思。
“你不也是如此認為,所以才默默看我就此收手的嘛?”
何安一如以往地犀利點破了對方的心思。
“嘿嘿,你總是這樣,心太軟啦。不過嘛,我好像還挺喜歡你這點的。”
何安未在言語。
他沐浴在陽光之中,安靜的就像一尊雕像。
幾片薄薄的墻皮在空中飄舞,緩緩飄向地面。
塵埃落定,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何安腦中回蕩。
“比賽結束,評分已結算,請參賽者離場。”
與往常那慵懶中性又略帶嘲諷的聲音不同,現在聽到的這個,是一副不帶感情色彩的冰冷女聲。
還未等何安繼續探究這聲音究竟來自何處,他就發現自己的雙腳正在以飛快的速度化為一堆直徑幾厘米的馬賽克。
他在這種形態下嘗試著邁開腳步,結果馬賽克組成的身軀渾然倒塌,瞬間化成了一地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