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組織
列車燈光在灰霧區上空的朦朧雨幕中來回穿梭。
底下的窄河間，船夫們喊著號子，招攬著街道兩邊的客人。
餐館內。
盤中的炒飯逐漸見底。
電視屏幕上的節目已經變成京海城的選美節目，惹得幾個流浪漢站在門口吞咽口水。
餐館的老板走過桌臺，有些疑惑的看了眼靠著墻神情疲倦的湯米，又在其他顧客的招呼下出門。
經過半個小時的問詢，徐玖對B16號特異區終于有了一個模糊的認知。
沒辦法，湯米做為實驗體，很多時候都處于昏迷狀態，對特異區遺跡的情況描述也僅限于他所知道的一部分，再加上本身的溝通問題，能夠明確傳達出來的信息相當有限。
即便如此，相較于之前的兩眼一抹黑，徐玖眼下也算是對B16號特異區遺跡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高坂玲對內務部滲透后獲得的情報是正確的，B16號特異區遺跡內確實存在著一座秘密試驗基地，而且規模相當龐大。
這個消息尤為關鍵。
要知道特異區的特性注定了現代的科技設備在其中根本無法使用，這是眾所周知的規則。
根據湯米對秘密基地內部情況的描述，徐玖基本可以肯定這座秘密基地必然牽扯到一座類似于海底城，由遺跡文明留下來的特殊工廠！
在蕪蘇城仍在對各種遺跡進行勘探，嘗試琢磨其中隱藏的文明信息之時，京海城政府已然開始對遺跡進行更深層次的應用，能夠在其中建成秘密基地，足以證明他們對這座遺跡中的技術已然了如指掌，甚至還有所發展！
其次，湯米做為能被內務部派專車運送出來的實驗體，其本身就經歷過相當一部分的改造和調配，而他在眾多項目中印象最為深刻當屬最后的步驟。
他被帶到了一座巨大的機械裝置前，身上被幾名研究員掛滿了各種線路。
由于意識的恍惚，他只能看見這座巨型機械裝置周圍有大量的法陣所包圍，中央區域更是存在著一顆閃爍著耀眼光芒的物件，而他在受到光芒的照耀后，全身似乎都出現了某種變化。
聽到這段描述，徐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晶石碎片的存在，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當初在始源鎮拿到的晶石碎片就鑲嵌在祭司的手杖上。
京海城若是知道碎片的用途，絕不可能讓它如此輕易的被帶出來。
最后，徐玖專門向湯米詢問了秘密基地內發生的意外事故，能夠迫使京海城政府連夜調動內務部第三科轉移殖裝部件和實驗體的事故，絕非尋常。
況且不出意外的話，徐玖未來肯定得去一趟這處秘密基地，了解它近期遭遇的事件十分必要。
然而出乎徐玖預料的是之前十分配合的湯米再提及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不自然。
“那天晚上有人襲擊了秘密基地，我被關在艙室內，能夠看到的死了很多人，許多裝置遭到破壞，好像有人想要沖擊最中央的巨型裝置，沒有成功在那之后，我就被徹底封閉起來，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那些狗雜種的實驗室里。”
雙手搭在餐盤的旁邊，湯米忽地瞥了眼徐玖，又迅速低下頭。
湯米以為自己的小動作很隱蔽，可對于徐玖和高坂玲兩名使徒卻是再清晰不過的信號。
高坂玲抬起手，剛想要說些什么，就看到對面的徐玖小幅度的搖了搖頭，這才重新回歸原位。
“嗯，我知道了。”
徐玖仿佛沒看到湯米的一系列動作，從口袋中摸出一疊剛才讓高坂玲去附近兌換過來的現金放到桌上，推向湯米，緊接著說道，
“這算是我給你的額外酬勞，你現在的狀態，公民證之類的恐怕都不能用，得有些現金傍身。”
“這您救了我，怎么能再拿您的錢，我其實我可以在灰霧區生活的！”
湯米看著桌上厚實的一沓錢，眼眶再一次泛紅，有些哽咽的說道。
做為男人，隨便掉眼淚著實有些丟人，可是對于這些年受盡了折磨的湯米而言，來自其他人的善意早已成了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奢侈品。
“哎，拿著就是了，不介意的話，我希望你能留下我的聯系方式，不瞞你說，我對特異區遺跡尤其感興趣，包括你身上的我也有所收集，要是以后你有什么新的發現，隨時聯系我。”
徐玖撩開風衣，將內襯中的培養倉露出一個邊角，給湯米遞了個眼神，
“放心，我既然救了你，關于你的事情就絕不會被內務部知曉，要是沒什么事，你隨時可以離開。”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我會記住您的聯系方式，未來要是有新的發現，我會第一時間聯系您！”
沒有過多的猶豫，聽到自己可以離開，湯米徑直起身向徐玖掬了一躬，然后拿著桌上的錢和聯系方式跑出了餐館。
直到青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面上來往的人群中，徐玖仍沒有絲毫跟上去的意思，這讓坐在他對面的高坂玲一時間有些坐立不安，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直接說就是了，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互相間如果還要提防來提防去，那未免太累了。”
注意到高坂玲的表情變化，徐玖開口說道。
“湯米在騙你，他肯定已經想好了退路，否則不會走的這么干脆，離開店鋪的時候連頭都不回。”
到底是在灰霧區混跡多年的人精，配合著自身的超凡能力，高坂玲能在一定程度上窺探到大部分人的內心活動，她察覺到了湯米在回答問題時的遲疑以及各種小動作表現出來的心虛。
很顯然，這個青年隱瞞了不少訊息。
“我知道，他對我有所隱瞞，但這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換做是你被折磨幾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后還會輕易相信別人么，別看他動不動掉眼淚，能夠熬過這么長時間折磨的家伙，心性遠比你我想的要堅韌。”
喂了塊肉片給福靈，徐玖的目光掠過湯米之前坐著的位置，那邊的墻壁上多了幾道手指劃過的痕跡，看得出后者在說話時十分緊張或者說心懷愧疚，
“毫無疑問，湯米很感謝我，只不過在我之前，他應該還有一個更需要感謝的人，而這個人的分量顯然比我重，換句話說，比起我，湯米更信任他。”
“那你為什么”
“為什么不讓你魅惑他？”
猜到高坂玲想要說的，徐玖搖了搖頭，
“魅惑他固然能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情報，但你想過沒有，像他這種接受過特殊改造的人，有可能會對你的魅惑產生一定的免疫能力，不需要多，只要讓他意識到自己被控制，你覺得后果會是什么？”
對于湯米這類人，恐怕寧愿死也不會再允許自己被控制，所以一旦被他發現高坂玲在嘗試影響他的思維，不用想也知道立刻就會將徐玖和高坂玲都當成是敵人。
當然，以徐玖的實力，他完全可以無視湯米的想法，可那也意味著這條線索就此徹底斷裂。
“湯米在前兩個問題上沒有隱藏，他對我們的感謝也不是虛情假意，再加上這個，足以讓我給他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將風衣內襯中的空培養倉取出，轉手存到福靈的異空間內，里邊的不規則金屬球其實早就已經被融入機械元件內，特地留一個在外邊就是為了在湯米面前展現出自己對殖裝的興趣。
“你覺得湯米背后的那個人有更多的線索？”
高坂玲很快就猜到了徐玖的意圖，開口問道。
“當然，湯米知道的只是那處秘密基地的一些細枝末節罷了，真正關鍵的殖裝他一無所知，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雖說這本來就是個意外收獲，但既然牽扯到了關鍵目標，我也沒打算錯過。”
徐玖這話說的很直接，他讓湯米離開從一開始就是希望他能夠將其身后的人引出來，否則也不會特地給出聯系方式，
“你覺得一個在秘密實驗室內被關了不知道多久的實驗體，比起我這個救他的人，更會相信誰？”
“當初跟他一起被關的實驗體或者破壞秘密基地，讓他有機會逃出來的人！”
“聰明！怪不得你能弄到這么多情報，在我看來你說的那兩個方向極有可能指向同一撥人，你想過沒有，秘密基地存在這么久，其中培養了多少實驗體？”
扭頭望向外邊街道上來往的人群，徐玖挑了挑眉，沉聲說道。
依照湯米的描述，B16號特異區內的秘密基地規模極為龐大，既然如此，其中必然有著大量的實驗體，而湯米被轉移出來意味著其他的實驗體同樣會被轉移。
別忘了，徐玖昨天還在燈具鎮碰到了第七科的王珂追殺實驗體，既然一具喪失理智的實驗體都能在荒原上晃悠這么久，有理智的實驗體呢？
“湯米對我的第三個問題含糊其辭，隱瞞一部分的信息，這足以證明秘密基地遭到破壞時發生的事情跟他切實相關，而且牽扯到他最為信任的人，我懷疑當時有不少實驗體逃出秘密基地。”
抿了口面湯，徐玖腦海中思考著湯米待會兒可能要去見的人。
如果有理智的實驗體大量逃出，面對京海城的大規模搜捕，他們會做什么？
答案只有一個。
抱團取暖！
離開餐館的湯米一口氣跑出去兩個街區。
經過各種改造的軀體在得到一定的補充后，體力恢復的極快。
穿梭在人群中，湯米享受著久違的自由，用錢買了些路邊攤上的食物，也不管味道如何都往嘴里塞，同時目光不斷的在四面逡巡，尋找著自己的目標。
沒過多久，湯米剎住腳步，側身看向街對面矗立著的電話亭，準確的說是亭子上方擺放著的一個里邊種著藍色小花的黑色塑料盆。
左右看了圈，確定周圍沒有人蹲守，湯米拉起衣服的領子，快步過去。
走進電話亭，將手頭的東西擺在一旁，湯米摸出剛才找零拿到的硬幣，不急著投，把手伸到電話盒子底下摸索了一陣，很快就找到了一個鐵扣，右手食指穿入其中，往下扯，明顯是被鎖住的。
確認自己找的地方沒錯，湯米先是用空著的手在鍵盤上摁下幾個鍵，感覺到鎖扣顫動了一下，立刻下拉，拇指大小的鐵皮翻開，里邊垂落一根頂端安裝有小型話筒的數據線。
先將公用電話拿起來，胡亂撥了串號碼裝作接聽的模樣，另一只手則是捏著小型的話筒放到嘴邊，
“姚老大，我逃出來了，能聽到嗎？”
“湯米？”
話筒的另一端傳來女人有些遲疑的詢問。
“是我，你們現在在哪兒，剛才綁架我的組織被人突襲，我逃出來了，還認識了兩個好心人。”
有些緊張的四處張望著，湯米迫切希望能夠找到組織。
“你待在原地別動，先把聯絡器取下來帶在身邊，老大就在附近找你，我們這幾天一直在找鬼寮組織的據點，端了好幾個都沒找到你小心點，內務部的人也在找你，別讓他們發現，趕緊在附近找個地方躲起來。”
“好，我就在電話亭旁邊的那家燒烤攤后邊等！”
為了不引起注意，湯米將安裝在數據線上的紐扣狀通訊器取下，塞進耳朵，緊接著拿起吃到一半的東西離開電話亭，看上去漫不經心的靠近燒烤攤，找了個比較隱蔽的位置蹲下。
沒過多久，伴隨著一陣嘈雜的打斗聲，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
“湯米，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灰霧區商業街的中央，一輛造型狂野的摩托剛剛停穩，被湯米稱為姚老大的男人翻身下車，黑色的皮質風衣甩出一道水線。
街道上空，數輛警用空艇盤旋，高功率的探照燈投落，喊話聲不斷的重復，
“姚風，你已經被包圍了，束手就擒吧！”
“我沒事，姚老大你那邊有危險？”
聽到背景聲音中傳來的聲音，湯米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不，只是一點小沖突罷了，給我五分鐘。”
雙手十指交叉，確保兩只手套戴的足夠緊實，姚風抬手拍打在身后背著的銀色機匣邊側。
伴隨著一道清脆的機括聲響起，兩柄造型各異的刀從機匣邊側飛出，又在半透明的水線牽引下落入姚風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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