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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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在藤原佐為和那年輕男子的你來我往中不斷進行著。
而棋局從進入中盤之后，周圍觀棋的人就開始看不懂棋局，更看不懂局勢。
這就有點像是小學生在看高中生解題一樣，一臉懵逼，完全看不懂。
不過，周圍觀棋的人雖然看不懂棋局，但卻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反而覺得眼前這仿若天書一般的棋局之中，蘊含著棋道至理，讓自己忍不住將心神沉入其中。
在這樣的狀態之中，有些人甚至產生了錯覺，恍惚間好像在進藤光和那年輕男子的身上，都看到了塔矢名人的身影。
就好像，眼前這局棋，是兩個塔矢名人...
不，是兩個與塔矢名人同等級的頂尖棋手在對弈一般。
這種錯覺，讓他們渾身一震，同時又否定自己的想法。
畢竟，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荒誕。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他們所認為的錯覺，其實就是事實。
與他們不同，進藤光因為知道的更多，所以能夠看到和感覺到的也更多。
在進藤光的感覺中，藤原佐為此時的狀態與和陳安夏對弈時完全不同。
在與陳安夏對弈時，藤原佐為給進藤光的感覺，就像是是沙場之上氣勢如虹、揮斥方遒、坐鎮一方的儒將。
而現在的藤原佐為，不僅沒有與陳安夏對弈時的那股如虹氣勢，更沒有與陳安夏對弈時的那份揮斥方遒的自信。
甚至，進藤光從藤原佐為的圍棋中看到了壓力、沉重和猶疑。
‘就好像...佐為在猶疑自己的棋下的對不對一樣...’
這個突然出現在進藤光心中的念頭，讓進藤光悚然一驚。
隨后，進藤光輕輕搖頭，就將這個念頭拋出腦外。
在進藤光的印象中，藤原佐為無論何時都是那么的儒雅沉著，無論何時都對圍棋持有自己的自信。
所以，藤原佐為會對自己的棋不自信，這在進藤光看來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只是，進藤光并不知道，藤原佐為此時此刻，的確開始對自己的棋感到不自信，開始變得猶疑起來。
雖然藤原佐為曾經化身本因坊秀策執黑棋從無敗績。
但那已經是無貼目時代的事情了。
在現如今的貼目時代，藤原佐為若是再執黑棋，就要面臨五目半的壓力。
如果棋力相差懸殊那還好說，但如果棋力相差不大，那么在這五目半的壓力之下，再使用秀策流就不太適合了。
畢竟，秀策流的核心其實是以逸待勞，是先等待對手進攻，再伺機而動。
但是在現如今，白棋從一開始就有五目半的優勢。
這就意味著，白棋完全可以選擇穩妥的下法，只要保住這五目半的優勢，也就等于保住了勝利。
同時，這也意味著，黑棋不能再以逸待勞，而需要選擇更激進的下法，以確保能夠從白棋的手中將這五目半的差距抹平，甚至是反超。
而在與陳安夏對弈時，藤原佐為就已經真切感受到了，自己所開創的秀策流在如今時代的局限性。
哪怕自己在那局棋中，將秀策流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是升華的地步。
但是藤原佐為知道，如果陳安夏沒有在妖刀之戰選擇激進的下法，正好暗符自己的秀策流，讓自己取得大的優勢。
那么，那局棋最后就不會出現三劫循環，而很大可能是陳安夏獲得勝利。
這也讓藤原佐為意識到，若是想要繼續堅守秀策流，僅僅只是極致升華是不夠的，還需要將秀策流更新換代，讓其變得適應這個時代。
只不過，藤原佐為雖然有這個意識，但卻沒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去實現。
如今，在與面前那年輕男子對弈的過程中。
藤原佐為隱隱有所察覺，就好像在那年輕男子所施展的棋理之中，看見了自己的秀策流。
更準確的說是自己所期望的，更新換代之后的秀策流。
二者，都是站在很高的角度，對棋局的局勢進行反復研判，注重全局的平衡。
不過，二者又有所不同。
因為，那年輕男子所施展棋理的核心，并不是秀策流的以逸待勞、順水推舟，亦不會像是秀策流那般給人一種高人一等的華麗感，也不能夠以此招招領先對手。
而藤原佐為雖然能夠看出這些，但卻無法真正看透那年輕男子所施展的棋理。
藤原佐為只能從那年輕男子的行棋之中，感受到淡淡的危機感，卻不能察覺那淡淡的危機感究竟來自何處。
藤原佐為知道，眼前棋盤之上，在自己所沒有察覺到的地方，有危機已經暗伏了起來。
如果自己不盡早將這危機拔出，那么越往后，自己就將越危險。
這也是藤原佐為開始對自己的棋變得猶疑的主要原因。
也因為這猶疑的存在，使得藤原佐為頻頻進入長考之中。
而在這過程中，那年輕男子始終風輕云淡，就像是心境沒有絲毫的波動一般。
棋局，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中盤末段。
在進藤光再次落下一子之后，那年輕男子好似沒有任何的遲疑，緩緩將手伸入棋盒之中，捏起一枚白棋。
隨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就見那年輕男子將執棋之手高高抬到棋盤之上。
下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劃過了一道白色的流光。
這道清脆透露的落子聲，不自覺的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在這一刻，他們好似看到了無比恐怖的風暴，正在席卷著棋盤實地，亦是向他們呼嘯而來，令他們感到了窒息。
同時，他們看清了，誕生這次風暴的風暴之眼，正是那年輕男子剛剛落入棋盤之上的那枚白棋。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藤原佐為，任由狂風拂亂自己的衣袂發梢而全然不顧，只是心神震撼地看著眼前的風暴。
直到這一刻，藤原佐為才有所明悟，才看清了那年輕男子所施展棋理的一角。
在藤原佐為的眼中，那年輕男子剛剛所下的那一枚白棋，只是一個引子。
至于真正的風暴，在引子出現之前，就已經成型。
只是，自己雖然有所察覺，但卻無法真正發現，也無法提前遏制...
在心神震撼之中，藤原佐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雖然這局棋還能夠繼續下去，但是藤原佐為已經看到了最后的結果。
這結果，將會是自己以四目半到六目半的差距，輸掉這局棋。
最終，藤原佐為開口，落寞地吐出三個字。
“我...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