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和王保保的內心無疑是崩潰的,這個時候他們再也沒有要跟蘇乙掰掰手腕,或者招攬蘇乙的心思了。
他們只后悔為什么要招惹這種瘋子,這種狠人?
一言不合把皇帝抓到你面前來,就問你怕不怕?
還玩什么手段?搞什么心態?
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人家直接掀桌子了!
他們當然知道蘇乙抓了皇帝來見他們,必然另有所圖,但他們現在只想遠離,離蘇乙這個大麻煩越遠越好。
他們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看。
若是有可能,他們甚至希望自己現在變成聾子、瞎子。
只可惜這是不現實的,蘇乙抓皇帝皇后到他們跟前,也不是為了給他們看看,或者耀武揚威什么的。
“趙姑娘,你覺得皇帝、皇后兩條命,比起六大派一千多人性命,孰輕孰重?”蘇乙笑呵呵道。
四面八方響起隆隆腳步,蒼涼急促的號角此起彼伏,甚至依稀可見不遠街區煙塵激蕩,滾滾而來,顯然有大軍集結趕來。
但蘇乙卻似乎一點著急的意思都沒有。
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
但越是這般淡定,站在他對面的趙敏和王保保就越大汗淋漓,感受到天塌地陷般巨大壓力。
“就算整個大都的所有人命都加起來,都不足陛下和皇后萬一金貴!”趙敏臉色蒼白,盯著蘇乙咬牙道,“蘇乙,你贏了!我認輸,我不要跟你斗了!”
她真的怕了。
但這不是一場游戲,也不是一場戰爭,不存在投降一說。
蘇乙笑了笑,沒有理她,而是轉過頭看向王保保:“王兄,這些天來我一直聆聽你的雄才大略,聽你抨擊朝政,聽你說奸臣當道,皇帝昏聵,你有匡扶天下的大志,你想挽天之傾。我雖漢人,卻也大受震撼。正是得了你的啟發,我才做了這樣的事情。”
王保保聽得眼皮子直跳,臉都綠了。
這些天他的確大肆抨擊朝政,但目的是為了引起蘇乙的共鳴,讓蘇乙認為他王保保是個有心“撥亂反正”的明主。
但打死他也想不到,蘇乙居然把皇帝皇后給綁來了,還說是受了他的啟發?
這鍋他敢背嗎?
他能背嗎?
“蘇乙,你不要亂講話!”他厲聲喝道,“我從來都沒說過這些話!我被你俘虜,我只是你的囚犯!我沒有自由,更不會跟你說這些話,你這是誹謗!你這是污蔑!”
蘇乙露出失望之色:“王兄何以如此?你我這些日子相談甚歡,也算意氣相投…”
“蘇乙!”王保保指著蘇乙厲聲斷喝,“你這反賊,我擴廓帖木兒只是為了逃離你的魔爪才跟你虛以委蛇,誰和你意氣相投了?我身為大元軍人,跟你這種反賊不共戴天!”
他現在寧愿被蘇乙一掌打死,也不愿意背上勾結反賊之名。
這也是趙敏的心思,如果蘇乙現在要一掌打死他們,他們都認了,至少他們不會被當做叛逆,不會被朝廷誤會,而被滿門抄斬。
汝陽王府的家眷老小可都在大都,一大家子幾百口人,他們兄妹兩個怎能不怕?
蘇乙嘆了口氣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他又看向趙敏:“趙姑娘,還記得你我打過的賭嗎?”
趙敏當然記得,那一晚在甘陜大道的紅崖子,她明明留下大軍埋伏,但蘇乙卻帶著她大搖大擺從那里經過,數千大軍仿佛集體瞎了聾了一樣!
她因此輸了賭注,答應蘇乙可以用她的名義做一件事情,而且她本人必須相隨,事后她也曾追究此事,派人下去徹查,但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反饋上來。
“你想要現在收回賭注?”趙敏驚疑不定,警惕看著蘇乙,又看看皇帝、皇后,“你想要什么?”
蘇乙淡淡道:“我要你以汝陽王女兒的名義清君側,誅殺朝中奸臣惡賊,許漢人科舉參軍,許漢人蒙人同一地位,招各路義軍入朝為官,共襄天下大事。”
蘇乙說的話完全是天方夜譚,根本沒有半分實現的可能,聽起來幼稚至極。
趙敏根本不相信以蘇乙的智慧會不清楚他自己所說的根本沒有半點實現的可能,所以她很肯定蘇乙另有圖謀。
她警惕看著蘇乙,道:“這不可能!蘇乙,你到底要做什么,不要繞彎子了!”
“挾天子,令諸侯。”蘇乙淡淡一笑道。
“大膽!”皇帝和王保保幾乎齊聲大吼。
當著皇帝的面說出這種話,除了蘇乙也是沒誰了。
皇帝氣得臉色發青,渾身抖得厲害。
王保保也實在不敢聽蘇乙的這些虎狼之詞,他急忙道:“蘇乙,你挾持了陛下和皇后來找我們,必然是有所圖謀,你直說吧,莫要再兜圈子了!”
便是耽誤這會兒工夫,四周隆隆腳步更密集,一些先頭的部隊已經趕到,蘇乙還可以看到一些身穿華服之人已騎馬趕到,在山包下駐足集結。
差不多了。
蘇乙給小鬼下達指令。
下一刻,在客棧中的成昆突然眼睛一亮,在他的視線里,他“看”到蘇乙孤身一人出現在山包下,正迅速往春風亭而去。
他二話不說竄出房間,迅速點燃了火藥引線。
然后他便死死盯著正在往山上走的蘇乙,他默算時間,算準蘇乙到達春風亭后,過十息時間,炸藥就會炸響,將亭中的人直接炸上天去!
他相信蘇乙在亭中逗留的時間絕對要超過十息,不可能更短!
他盯著前往亭中的蘇乙,神經緊繃,甚至下意識屏住呼吸。
成昆完全沒有看到,春風亭下幾支軍隊陸續趕到,已開始布控包圍。
春風亭中。
面對趙敏的發問蘇乙笑容不減,微微沉默片刻。他對張三豐和滅絕師太微微一點頭。
兩人早和蘇乙有默契,兩人手指在皇帝、皇后背后一點,這對身份尊貴夫婦立刻雙膝一軟,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在皇帝皇后面前站著的,正是王保保和趙敏。
兩人見狀都臉色一變,但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蘇乙突然出手點了這兩人穴道,與此同時張三豐和滅絕師太丟下皇帝皇后齊齊上前,一人抓起王保保,一人抓起趙敏,突然騰空而起,向遠處飛掠而去。
蘇乙緊隨其后。
來時三人提著兩人來,走時也三人提著兩人走,人數沒有絲毫變化,但皇帝和皇后卻被留在了春風亭中。
皇帝皇后二人跪倒在亭中動彈不得,兩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愣神,腦子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們想不通,為什么一番云里霧里的對話后,所有人就把他們扔下跑了!
他們更想不通,“賊人”千辛萬苦把他們從皇宮里抓出來,為什么就這么輕易又扔下他們跑了?
別說他們想不通,在山包下集結而來的達官大臣和將領士兵們也想不通。
但他們卻很快作出反應來。
事實上他們反應得很快,在確定皇帝被抓到春風亭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有人派兵去包圍汝陽王府了。
在看到皇帝、皇后居然給王保保兄妹下跪時,圍觀的人們就已經在心里判了汝陽王滿門的死刑。
此刻見此刻居然帶著那對膽大包天的兄妹突然飛走了,他們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卻并不妨礙他們第一時間沖上去“救駕”。
“救陛下!”一個老大臣中氣十足吼了一聲,率先撒開雙腿向山包上跑去。
其余已經趕到的高官將領們頓時也不甘示弱,急忙也齊齊撒足狂奔,想要攬下這“救駕之功”。
就連蘇乙等五人停在不遠處的一棟房子房頂上,駐足回頭觀看,他們也顧不上大理了。
但不等他們跑到半山腰——
隨著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半座山包頓時化作粉塵濃煙轟然爆發開來,眨眼便將這方天地都淹沒在一片云蒸霧繞之中。
那些沖得快的人第一時間被洶涌氣浪掀飛出去,慘叫著翻滾下山坡,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躲不過爆炸煙塵霧的籠罩。
成昆為了確保炸藥能夠炸死蘇乙,放幾乎把他所有火藥存貨都用上了。
再經過他特殊的配比制造,使得火藥爆炸產生的威力倍增!
這個“爆炸狂魔”雖然沒能炸翻光明頂,但能夠炸翻春風亭,也算是得償所愿了。
至少成昆現在是這么認為的。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蘇乙和趙敏等人一起被炸上了天。
劇烈的爆炸使得地面猛然晃動一下,沙塵嗖嗖落下。
但成昆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盯著前方,直到煙霧彌漫開來,連這處客棧都籠罩在內,他心中才涌出狂喜。
“哈!哈哈!死了!炸死了!”他癲狂揮舞著手臂大叫起來,“任你武功再天下無敵又如何?蘇乙,你還是死在了我手里!你死在我成昆手里啦,哈哈…”
他癲狂大笑著,心中充滿成就感。連眼前突然恍惚一下,雙肩也突然變得輕松起來都沒察覺到。
他癲狂又笑又叫,半響才平復下來,興奮走出客棧。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看到到處都是神情惶惶四下奔走的士兵,還有一些高官將領在大聲哭喊。
他們在做什么?
他們喊的是——
陛下?
成昆滿心疑惑,夾雜著一些迷茫和惶恐。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不遠處的房頂上,看完這驚天一炸,蘇乙對張三豐和滅絕師太做了個手勢,一行人齊齊想遠處飛掠而去。
而趙敏和王保保已經徹底被嚇傻了。
他們親眼目睹了皇帝和皇后的死亡!
當然,蘇乙等人停那一下,就是為了讓他們親眼看到這一幕的。
一行五人再不停留,齊齊向北而去,到了人煙稀少之地,蘇乙輕車熟路帶他們來到一個成衣鋪中,打暈了這里的老板伙計,將他們然后一行三人迅速換了衣服行頭,張三豐和滅絕師太也都用水清洗面部,恢復了本來面目。
到了這時,蘇乙才解開了趙敏和王保保的穴道,恢復了他們說話和行動的自由。
“瘋子,你這個瘋子,你殺了陛下!你居然殺了皇上!”王保保一恢復說話的能力,便再忍不住對著蘇乙瘋狂咆哮起來。
他哆嗦著,臉上寫滿驚恐和絕望。
蘇乙淡淡笑道:“皇帝是被炸死的,埋火藥的是你妹妹的人,他是少林寺的和尚,圓真。這件事以朝廷的能力不難查出來,王兄,弒殺皇帝的鍋,栽不到我頭上來,你們汝陽王府還是認了吧。”
“圓真…”王保保一個機靈,絕望驚恐之色卻更濃:“你陷害我們!你從一開始就打算陷害我們!你這個惡魔!”
“王兄如果還是這樣的態度跟我說話,那咱們也只好就此別過了。”蘇乙嘆了口氣道,“六大派的人我自己去救,至于你們兄妹二人,大可以回去向太子和百官解釋,就說這一切都是我蘇乙的陰謀,和你們無關。”
“你好惡毒…”王保保目眥欲裂。
“哥哥!”但自從恢復自由后便一直一言不發的趙敏卻打斷了王保保的話。
她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可怕。
她慘然一笑,對蘇乙道:“我輸了,蘇乙,我輸得一敗涂地!”
她本就是個聰明女子,雖然整件事還有很多蹊蹺之處她沒有想通,但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皇帝皇后被人從宮中擄走,帶到了她面前。
而她這幾日在春風亭中一直在等蘇乙的到來,朝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甚至皇帝也是知道的。
她還問皇帝借了兩個大內高手,說是為了救自己的哥哥。
但皇帝和百官看到的卻是她和她的哥哥毫發無損站在春風亭,看到的是皇帝皇后向他們兄妹兩人下跪,看到的是他們被蘇乙等人剛一帶走,皇帝皇后就被炸死。
春風亭里的炸藥是誰埋的?
皇帝為何而死?
這些,她和哥哥能解釋清楚嗎?
就算能,有人會信嗎?
朝中右丞相和許多官員早就對父王不滿,怎能不借此機會徹底覆滅汝陽王府,清除政敵?
還有太子,早對皇位覬覦已久的太子,怎能不抓住機會上位,并立刻對汝陽王府開刀,為父親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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