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家們最怕的是哪種人?
有兩種。
一種是不要命的,另一種是動不動就掀桌子的。
因為再好的計劃,一定是遵循最基本的規則和邏輯,才能形成系統。而掀桌子和不要命的人,往往就是無視規則和邏輯。
譚宗明轉讓股份這事兒,可以說兩種都占了。
這一招亂拳打死老師傅,就搞得林靖很被動。
股東會現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林靖幾乎買通了在場所有的小股東,眼看大家就要瓜分戰利品了,可譚宗明直接一個釜底抽薪,讓大家只能干瞪眼。
這就很尷尬。
沒人能阻止譚宗明和安迪簽訂這份協議,這時候任何阻撓都是毫無意義的,哪怕當場撕了這份協議。
唯一能拒絕譚宗明的,就只有安迪一個人。
而安迪會拒絕他嗎?
這一刻,安迪心中的震撼也是無以復加的。
不同于譚宗明林靖之流,在這個世界,他們不會把金錢太當回事。可安迪不同,她是土生土長的土著,在她眼里,甚至在任何一個本世界的人眼里,把這么一大筆財富拱手相讓,這需要太大的魄力和勇氣了!
這可是價值數十億的股份啊!
誰也不知道安迪心中經歷了怎樣的內心風暴。
良久,安迪接過譚宗明手里的筆,面色凝重,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譚宗明見狀哈哈大笑!
“好!這下我安心了,也舒服了。”譚宗明撫掌大笑,笑聲充滿得意,就像是一個剛成功做了一場惡作劇的小孩。
他環視一周,眼神中充滿輕蔑:“現在,你們可以提議開除我了!”
“不過,那也要在我不在場的情況下!”
他負手向門外走去。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他昂首闊步,好不瀟灑。
然而就在這時,會議室的大門突然大開!
蘇乙站在門外,正好和譚宗明打了個照面。
在蘇乙的背后,還站著一個黑西裝,以及一群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特警。
這一幕讓譚宗明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僵住,嘴邊的話像是突然被人掐斷,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他看看蘇乙,又看看蘇乙身后的警察,冷汗剎那就流了下來。
“靠…”他顫聲說,“不用這么狠吧?”
“噗嗤…”安迪一下子就笑了。
沒人注意到,她看向譚宗明的眼神,已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蘇乙面無表情地盯著譚宗明看了一會兒,道:“你擋我路了。”
譚宗明茫然。
而此刻在會議室里,林靖的臉色已徹底變了,心中翻江倒海!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的內心在咆哮,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白牧陽怎么可能活下來?”
他用三氟化氯,就是要確保只要蘇乙在地下車庫,只要他制備的“三氟化氯雷”被引爆,蘇乙就斷然無幸存之理!
而他是親眼看著蘇乙的車開進地下車庫的,他也是親眼見到地下車庫爆炸起火的。
可現在,蘇乙卻活生生、毫發無損地站在他面前!
這怎么可能?
“這人是誰?”此刻,一邊的魏渭意識到不對,急忙問林靖,“為什么他會帶著警察來!”
他不認識蘇乙,但卻察覺到了兇險。
林靖陰沉著臉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不耐煩的蘇乙已遙遙一指場內的林靖,道:“他就是林靖。”
蘇乙身后一個特警立刻一揮手:“抓起來!”
“是!”
兩個特警一擁而上,直接反手把剛準備站起來的林靖按在桌上,反手給他戴上了口罩。
這一番動靜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所有人都懵了,做不出反應來,就連安迪也有些愣神,疑惑看向蘇乙。
直到現在,安迪還不知道蘇乙出的事情。
蘇乙是在她見林靖之前給她打過一個電話,告訴她一切順其自然,不必擔心。
蘇乙還告訴安迪,她的弟弟,已經救出來了。
這就是蘇乙托姚濱辦的第二件事。林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雖然很小心謹慎,但卻并非沒有漏洞。
若是普通警察去追查,也許還真等不到找到人,林靖就已經目的得逞,把人給放了,最終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但蘇乙的背景,就注定了這件事不可能成為普通的刑事綁架案。姚濱向背后的人一匯報,這件事只花了十七個小時就解決了。
所以,林靖威脅安迪的打算,早就已落空,只是他自己還不知道而已。
安迪心里有底氣,自然是不懼怕的,她聽從蘇乙的意見,打算先靜觀其變,等關鍵時刻再表態,欣賞林靖氣急敗壞的樣子。
可讓安迪沒想到的是,譚宗明居然會做出轉讓股份這種事情來!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今天的譚宗明顛覆了她以往對這個人的全部認知,在她心中掀起了巨大漣漪。
她本可以不在轉讓協議上簽字的,她可以當場告訴譚宗明,什么都不用擔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她鬼使神差簽下了字,她想知道,譚宗明在知道所有真相后,會怎么想她,會怎么辦。
而另一邊,被警察押起來的林靖,內心已陷入徹底的絕望之中。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情,現在蘇乙活著,他就徹底玩完了,再沒有半分翻身的可能!
只是他不懂,他更想不通,他的計劃雖稱不上多么完美,但也足夠縝密,為什么?為什么他會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他猜錯了人心,他猜不到安迪和關雎爾紛紛選擇向蘇乙據實相告,蘇乙并非是以無心對有心,而是早有應對。
一步錯,步步錯,其實他輸得不冤。
跟蘇乙來的黑西裝上前一步,環視一周,道:“除了譚宗明先生和安迪女士,剩下的人,全部都帶走。”
此言一出,滿場震驚!
“警官,我能問一下為什么嗎?”魏渭第一個急了,“你們依據什么理由要帶走我們?是抓捕,還是協助調查?我們有知情的權利!”
黑西裝淡淡掃他一眼,道:“不是協助調查,是抓捕!”
說話間,一群特警已蜂擁而入,給所有人都戴上了手銬。
“你們沒權利這么做!你們憑什么抓人!”
“放開我!放開我!無法無天,你們簡直無法無天!”
“我要投訴你們!我認識你們局長,我一定要投訴你們,扒了你們的警服!”
現場怒罵驚叫聲不絕于耳,但特警們根本不管不顧,很快就給所有人都戴上了手銬。
譚宗明目光呆滯看著這一幕,已經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使勁咽了口唾沫,不動聲色往后退了兩步,整個人藏到了門背后。
“安靜!”黑西裝厲聲大喝。
等現場恢復肅靜后,他環視一周,冷冷喝道:“我是XX部門特勤人員,工號和姓名保密,這是我的工作證。”
他亮出一個證件。
“根據我國法律賦予我的權利,我有權對我認定的嫌疑人在不威脅到其他群眾安全的情況下,隨時隨地實施抓捕。”黑西裝道,“我現在懷疑你們跟半個小時前發生的一起性質特別惡劣,已造成二十三人死亡的重大恐襲案有關。你們所有人都被捕了!”
“帶走!”
黑西裝一揮手,特警們立刻押著所有人往外走去。
有人仍在掙扎怒罵,卻被像是拎著小雞一樣拎出去,特警們根本毫不顧忌。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黑西裝轉過身向蘇乙伸出手來嚴肅道:“白先生,希望您盡快處理好手頭的事情,盡量快點趕來錄個口供。按照規定,您是應該跟我們一起走的,讓您留下處理自己的私事已是格外破例。”
“好,我會盡快的。”蘇乙道。
“那就好。”黑西裝向他點點頭,“我留下一組人保護你,這是必須的程序。”
“好。”蘇乙點頭表示理解。
黑西裝很快匆匆離去,偌大的會議室,就只剩下蘇乙、譚宗明和安迪三人。
亂糟糟一片你方登臺我出場,現在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蘇乙對安迪笑笑,向前幾步隨便坐在了一個椅子上。
安迪似乎要開口問什么,蘇乙對她搖搖頭,笑道:“我得獻給瑩瑩打個電話,剛才一直都沒顧得上聯系她,她一定急壞了。”
安迪微微沉默,道:“好,我和老譚先出去一趟,等你打完電話,再叫我們進來。”
蘇乙微笑點點頭,隨意掃視一周后一怔,道:“老譚呢?”
安迪看了眼,也愣住了。
對呀,老譚怎么不見了?
“我出去找找他。”安迪道,“你先打電話。”
“咳咳咳,不用找了。”譚宗明一邊摸著下巴,一邊從門背后走了出來,眼神飄忽,“那什么,我先出去,陽哥,你先跟嫂子通話哈。”
說罷,就灰溜溜往出走去,哪里還有半分“仰天大笑出門去”的瀟灑?
安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也跟了出去,掩上了門。
蘇乙撥通了邱瑩瑩的電話。
“喂?瑩瑩,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一聲哭喊:“你跑哪兒去啦!你知不知道,我都急死啦!嗚嗚嗚…”
蘇乙笑了笑,溫聲細語和邱瑩瑩聊了起來。
房間外,安迪一出門,譚宗明立刻一把拽著她就走。
“哎,干嘛?”安迪渾身一顫,下意識就要掙脫。
她最不喜歡肢體上接觸,而這一點譚宗明一直都知道。
可現在,譚宗明什么都顧不得了。
安迪掙扎了幾下無果,也就強忍著不適就這樣了。
她被譚宗明拉到一個沒人的辦公室,譚宗明這才松開她。
使勁搓了搓臉,再深深呼吸幾次,譚宗明這才臉色鄭重開口:“來吧!打擊我吧!”
安迪莫名其妙:“打擊你?為什么要打擊你?”
譚宗明嘆了口氣:“我問你,林靖那群人,是不是根本和白牧陽無關?”
“是。”安迪點頭。
譚宗明捂住胸口,一臉夸張的痛苦:“這就是打擊了。”
安迪有些好笑,道:“那你要經歷的打擊就太多了。”
“來吧,我已經準備好了。”譚宗明悲壯道,“安迪,用事實甩在我臉上,告訴我我有多么愚蠢,多么偏執。”
“你是偏執,但談不上愚蠢。”安迪笑了笑,“其實現在想想,如果我站在你的角度,也許我也會跟你一樣。”
“你不用安慰我了。”譚宗明嘆了口氣,“事實證明,你一直都很相信他,哪怕我跟你說過他這個人有多么危險,你也堅持自己的看法,你比我眼光好一百倍。”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對小白那么多偏見。”安迪道,“也許是你習慣了高高在上,當有人可以掌控你命脈的時候,你就會充滿警惕,充滿不適應。”
譚宗明搖搖頭,苦笑連連。
“算了,還是我問你回答吧。”譚宗明看向安迪,“安迪,關于今天發生的一切,能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嗎?”
“我知道的其實也不算多。”安迪道,“而且有些事情,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你。不過關于小白,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把我弟弟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判斷出綁架我弟弟的人是林靖他們。就在不久前,在林靖威脅我之前,他打電話告訴我,我弟弟已經被他救下了,人在晉州,現在正送回魔都這邊來。”
頓了頓,安迪接著道:“至于警察為什么抓他們,我就不知道了,剛才警察說什么恐襲…”
說到這里安迪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急忙翻出手機查看一下,很快就看到了最新的本地新聞,她頓時眼中露出無比震驚的神色來。
“我想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你看這個!”安迪把手機遞給譚宗明看,“這棟大廈,就是小邱和小白他們上班的公司所在的寫字樓!”
譚宗明接過一看,新聞標題是——《突發:本市一寫字樓發生大火爆炸,已造成23人死傷》。
譚宗明也驚呆了。
相比起安迪,他立刻猜到這一定是林靖的手筆。
他心中泛起深深的寒意和極度的后怕。
這是個愛情劇,但是林靖他們不但玩得這么臟,還玩得這么狠,至于這樣嗎?
他想不通,但他清楚,如果這場襲擊的目標換了是自己,那自己能躲得過嗎?
他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