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城中近日可謂是熱鬧非凡。
被劉虞諫言,征辟入京的劉氏宗親絡繹不絕,先是東海王劉袛來了雒陽,隨后便是從荊州趕來的劉繇,外加彭城的劉記,臨淮的劉沖等等…
若是細細算一下,宗室的臣子數量,一下子在朝堂上增加的占比多了兩成。
雖然,大部分的宗室子弟在朝中都是沒有什么實權的侍郎,但畢竟也算在京城中站穩了腳跟,而他們一旦站穩了腳跟,那日后想要在往上再走,或是有了一定資歷后更換有權力的職位,那就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看著劉虞大刀闊斧的在京行動,劉協滿心歡喜,但是王允的心卻有些慌了。
劉虞這樣的舉動是為了什么,王允心中自然是異常清楚的。
用宗室或是外戚的力量來平衡士族的力量,歷朝歷代皆不缺少先例。
毫無疑問,自己目前就是那個要被平衡的主要人物。
不過,劉虞現在也不過是往京城中召人,并未有大的動作,如此自己還是可以容忍的。
但事實證明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快,太師劉虞就在朝堂上向天子諫言,說是關中乃是雒陽的大后方,亦將是朝廷日后的糧草,賦稅的重要出處所在,但眼下以李傕,郭汜等為首的鎮將在地方橫征暴斂,切斷各縣與朝廷的通路,致使各縣的賦稅和人丁每年都不能抵達雒陽,反倒是成為了涼州諸軍閥囊中之物,這對于朝廷日后的長遠發展來說很是不利。
所以,劉虞諫言,想要以巡視為名,入駐長安。
說是入駐長安巡視,但明眼的人都知道,劉虞這是想以兵勢定關中。
王允當時就有些慌了!
長安的皇甫嵩正在病中,一旦劉虞入駐長安,接手了長安軍務,征伐關中得勝,那宗親一方在軍事上的勢力就足矣令自己生畏。
怎奈劉虞是突發制人,絲毫沒有給王允反應的時間。
劉協在廷議上當場拍板,讓劉虞挑選兵將,前往長安。
王允眼見劉虞得手,不容更改,無奈之下只能祭出最后一件法寶。
他站出班道:“陛下,太師初來雒陽,尚未熟悉關中時局,冒然去長安,恐有疏漏,依照老臣之見,還是讓衛將軍呂布代為前往的好。”
事到如今,對于王允而言,哪怕是讓呂布前往,也總比讓劉虞前往要強百倍。
但劉虞既然敢當殿請纓,自然就已經思慮好了對付王允的辦法。
當下,便見他對王允道:“太傅,老夫此番去長安,乃是為了巡視,并非為了征戰,呂將軍乃是我大漢第一猛將,若是他前往長安,關中諸獠豈不皆以為朝廷有用兵之意?如此可謂是打草驚蛇,況且雒陽東面中原局勢紛亂,呂將軍鎮守于雒陽,觀東面形勢,助太傅穩固朝廷基業,才是上善之策,這可疏忽不得。”
王允心中暗罵劉虞是個老狐貍,但卻偏偏沒有辦法。
人家說是去‘巡視’,可沒說是去打仗!
不打仗,自己讓呂布去作甚?
無奈之下,王允只能是眼睜睜地看著劉虞兵發長安。
當日下了早朝,王允回到府內,連朝服都沒有脫去,就去命人將他的兩名門客召來。
他穿著朝服在正廳內轉來轉去,猶如老虎被關進了籠子一樣,異常的煩躁。
少時,卻見兩個文人走到了正廳內一同向他拱手問安。
“進來吧,都沒有外人。”
這兩個人一個乃是李儒,昔日在郿塢中,被王允保下的。
王允不恨李儒么?
他當然恨,當時的王允恨不能將李儒扒皮生吞了。
但李儒計策之毒,超乎了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身為太原王氏的王允,自認為可以在麾下招攬諸多門客,但他若是想再招攬一個和李儒一樣毒辣的人物,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雒陽城中,有很多人都知道王允私藏下了李儒,但對此都不聞不問,裝聾作啞。
畢竟,王太傅如今已經權傾朝野,留下一兩個罪臣的性命,供自己驅馳完全不是問題。
而另外一個人,則是兗州的名士,東郡豪強,昔日其宗家與太原王氏多有往來,年前特意來雒陽投奔王允。
這個人,就是去年兗州大戰時,被曹操打敗的張邈麾下的要人,陳宮。
兩人走進了廳堂,在王允的示意下坐在了兩側。
王允聞了聞心神,隨即將今日朝堂上的事向他們二人做出了轉述。
“劉伯安帶兵從幽州來,在朝中廣布宗室黨羽,陛下亦是支持他,如今他借口要去長安,皇甫義真病重,長安兵權必為其所奪,老夫心中甚憂,故找兩位前來商議對策,有什么意見,二位但講無妨。”
李儒沉吟一下,問道:“太傅想除此人否?”
這一句話正中王允內心的軟弱處。
他想除掉劉虞么?
他當然想!
自己代表的士族門閥,而劉虞眼下代表宗室,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是陛下專門從別處找來京城對付自己的!
不除不快!
但王允即使是這么想,他也不能這么說。
他和董卓不一樣,他給自己營造的,是一個絕對忠臣的形象,不是權臣。
“老夫不想除掉任何人,老夫只是想穩定局面,畢竟天下紛亂,群雄率兵于外,大漢朝根基不穩,容不得變故。”
李儒砸吧砸吧嘴,不說話了。
王允還是太過在意皮毛。
若是他想要快速的除掉劉虞,李儒自信可以幫他。
但他要玩這種迂回的戰術,此非李儒長項。
陳宮在一旁道:“太傅所言甚是,太傅今日縱然除去了一個劉伯安,但天下宗親數不勝數,陛下若是想,隨時都可以在宗親中再培養一個人物,讓他待在長安與太傅對立,自古為君者,皆不喜功高蓋主之臣,太傅如今在朝中的風頭太大,陛下讓劉伯安來此壓一壓太傅,也在情理之中…試問太傅,日后若是劉伯安風頭太盛,誰敢說陛下不會轉而請太傅幫忙壓一壓劉伯安呢?”
王允聞言大喜,贊套:“公臺所言,甚和吾心。”
李儒卻是在一旁嗤之以鼻。
婦人之仁的想法…都已經當了權臣了,卻還不著急弄死對手,真是愚不可及,政治斗爭不快刀斬亂麻,非要抽絲剝繭,日后早晚把自己捆死。
陳宮認真地對王允道:“太傅,劉伯安此番去長安,只怕是蓄謀已久,太傅已經失了先機,恐未必能攔住他,但對方也有一招漏算。”
“是何漏算?”
“今日太傅請呂布隨征,劉伯安乃言他是巡訪,不是征戰,不需呂布出馬,這眼下之意,就是只要日后他不在巡查打起來了,太傅派呂布前往相助,便是名正言順。”
頓了頓,卻見陳宮瞇起了眼睛,道:“太傅覺得打不起來么?”
王允冷冷道:“李傕,郭汜,段煨,馬騰,韓遂,李蒙,王方…還有那些涼州軍閥,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朝廷的兵馬不入關中倒好,一入關中,必起騷亂,到時候想不打都不行。”
陳宮道:“正是如此,既然肯定要打,那派呂布增援助戰的事情便是順理成章,以陳宮之見,太傅可以陛下扶持宗親為由,乘此時機示好于呂布,與他達成同盟,然后尋良機派遣呂布入關中,與劉伯安爭兵搶權,見機而行…劉伯安入關中是為了壯大自己,太傅既然攔不住他,卻也不可讓便宜都被他給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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