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換成別人,別說讓賈詡告誡他,便是想讓賈詡跟他多說一句話,這老頭都懶得說。
常言道達則接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可賈詡這種人是不論窮還是富,都只會獨善其身。
這是天性。
但對張繡,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自己的天性,不斷的去提醒張繡,這是因為他心中對于牛輔和張濟兩人始終有那么一份愧疚,覺得自己對不住他們。
張繡還年輕,現還是不足雙十的年紀,再加上又是涼州出身,自幼兇狠好斗,又常與羌人為伍。
這樣的人,辦事和中原人不一樣,根本就不經大腦。
有時候他們覺得不怎么理虧的事情,但在劉琦這種士族出身的人來看,心中一定是非常的反感。
特別是中原人對涼州人的印象,本來就極其不好,他們視涼州人與匈胡幾乎無異。
再說了,張繡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賈詡心里跟明鏡似的!
西涼人常年與羌胡混居,特別是這些行軍之人,他們很多習慣都與羌胡一樣,比如子承父妾,這種在中原人看來,極度有違綱常倫理的事,他們都做!只是做的比較隱秘而已。
張繡那點花花腸子,賈詡心中門清的很。
論美貌,鄒氏可以說是賈詡見過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個了。
說句不好聽的話,整個南陽郡的西涼軍中,上至牛輔,下至見過鄒氏的普通軍卒,哪一個心中對這個風韻無雙,美艷絕倫的婦人沒有想法?怕是都有!
便是他賈詡,對鄒氏心中也有想法,這是實話…更勿說張繡這個血氣方剛的小兒娃。
不過與其他男人不同的是,賈詡能忍,能憋。
他心中明白,像是鄒氏這種嫵媚妖嬈到禍國殃民的婦人,非得是天下梟雄方有能力收納,換成別人隨意收了,早晚涼涼。
張繡聽了賈詡的話,不由臉色腫脹的通紅,他急道:“文和先生,我如今已經是荊州之將,且攻下雒城剛立大功,君侯許諾我江州都尉一職,有開府之權…如今我已是安定下來了,且也算是鎮守一方,為何不能嬸娘回府以盡孝心?難道這也有錯么?”
賈詡搖了搖頭,道:“你沒錯,只是你的方式有錯,鄒氏在蔡夫人那里,此事君侯尚還不知,你不先稟明君侯,就擅自來向夫人要人?還對夫人府中侍衛出言不遜,你覺得你做得對?”
“這個…”張繡聞言不由語塞:“我也是一時情急,故而才出言莽撞的。”
賈詡搖了搖頭:“少將軍,老夫了解你,你不是一時情急,涼州出身的人,本就都是暴脾氣,老夫心里懂…但這里不是涼州,你這處事方式今后還需改改才是…至于你的那位嬸娘…”
說到這,賈詡輕輕一笑:“你當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什么盡孝…怕是君侯見了鄒夫人,就會知道你的真實心思的,所以啊,有些事別太沖動,該沉穩時沉穩些,你如今就算是你當了江州都尉,但能當多久,還是君侯說了算的…”
說罷,賈詡向著張繡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張繡望著賈詡的背影,呆愣了良久之后,突然一轉頭,沖著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東西,要臉不要,這剛多長時間,就徹底成了姓劉的人了!我叔父和牛將軍對你的好,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算什么東西…呸!”
劉琦在府宅門口將張繡攆走之后,隨即進了自己的院落。
他來到書房,然后派人召蔡覓前來。
少時,便見蔡覓一臉笑盈盈地來到了劉琦面前,沖著他盈盈施禮。
“少郎君回來的好晚,讓妾身好等。”
“阿姐,你今日僭越了。”劉琦用手輕輕地敲打著桌案,瞪眼看著她,語氣嚴厲。
蔡覓聞言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少郎君說的是?”
劉琦認真地道:“張繡今日拜府而不得見,出言無狀,極不應該,但你只需將此事告知于我,我自會懲處于他…他是我軍中的戰將,而非咱們府宅的家奴,你讓人將他困在門口,不容其離去,算什么?讓旁人看到又該如何作想?你是以什么身份來下這個命令的?”
說到這的時候,劉琦手中一直在把玩的那個精致的茶盞,突然被他一用力,‘啪’的一聲重重捏碎了。
“阿姐,今天這件事,我很不高興,也很不滿意…對張繡如是,對你亦如是。”
蔡覓的心中驟然一緊。
她在瞬息之間,就想明白了,她在不經意間似是觸碰到了劉琦的底線。
蔡覓是聰慧之人,劉琦對她用什么樣的態度,說什么樣的話,話里話外的弦音代表著什么,她很快就能想的明白。
在蔡覓心中,天重要地重要也沒劉琦重要,既然自己的舉動有所不妥,那自然就得改。
便見蔡覓雙手舉過眉,雙膝跪地,向劉琦行大禮道:“夫君,妾身知錯,今后妾身只會安心處置府宅內的事,出來劉家的府宅,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妾身一律不會過問,也絕不插手。”
聽了蔡覓鄭重其事的保證,劉琦的臉色方才有所緩和。
目下這個階段,權力一定要盡量的集中,不能輕易散去。
便是自家的夫人,也絕不能遷就。
他可不想在亂世中,既要面對袁紹,曹操之雄,同時還要小心翼翼地提防家中的內室和外戚。
有苗頭,就得扼殺…不過蔡覓就是這點好,對劉琦是真心真意,只要是犯了錯,稍加提醒,她便會立刻記住。
但該點撥的時候,還要點撥。
歷史上的袁紹和劉表,就是最好的驚醒。
“好了,起來吧,我只是隨意跟你發發牢騷,阿姐心里記得就好,以后不要再犯…畢竟這荊州的家業愈發大了,有些事外面的人都看著呢。”
蔡覓走到劉琦身邊,為他捏著肩膀道:“少郎君放心,妾身記住了該怎么做了。”
“對了阿姐,我今天聽張繡說,他之所以堵在門口,是想要回他的那個嬸子,也就是張濟的遺孀?”
蔡覓輕輕點頭道:“正是。”
“既然是他們張家的人,那還送給他們便是,阿姐你何必非要扣著人?”
蔡覓一邊給劉琦捏肩膀,一邊嘆息道:“少郎君不知,實際上,是我那鄒家妹子,自己不想回去,妾身也不過是想做個順水人情而已。”
說罷,便見蔡覓大致將事情給劉琦復述了一遍。
劉琦聽后,心下恍然。
難怪啊難怪,看不出張繡年紀輕輕,賊膽倒是還不小,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居然就開始惦記起他嬸子了。
小小年紀,你喜歡點同齡女人不好么?非要那么成熟的御姐婦人干嘛?
不過仔細想想,自己好像也沒有什么資格批評他。
歷史上的曹操第一次攻打宛城的時候,張繡率兵投降,但后來因為曹操迎娶了張濟的遺孀,便使張繡懷恨在心,偷襲曹操,不但殺了曹操的兒子曹昂和曹安民,還弄死了大將典韋。
但在這個時代,女人丈夫死后,改嫁是很正常的事情,曹操娶了張濟的遺孀,按照道理來說,不但不是侮辱張繡,反而算是給他臉了。試想鄒氏進了曹府,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張繡跟曹操就多少沾了些親,這對于一個剛剛投降的降將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可張繡卻因為這件事跟曹操鬧掰了。
這條歷史訊息,劉琦一直覺得是假的,或者說張繡反叛曹操,根本就不是因為鄒氏,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想反,只是拿鄒氏當個借口,畢竟這件事怎么看張繡都不吃虧。
犧牲一個女人,當成近身的跳板,怎么想怎么賺。
除非這個女人,已經被張繡當成是自己的女人了…
如此說來,曹操根本就不是給張濟戴了綠帽子,而是給張繡戴綠帽子了。
想到這,劉琦不由哈哈大笑。
自己的腦洞還真是挺大的。
蔡覓見狀奇道:“少郎君為何發笑?”
“沒事…阿姐,你去將這位剛剛認下的姐妹,給我引薦一下,讓我也領略一下她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