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廳眾人中,蒯越的智謀和機變毫無疑問可排第一,雖然劉琦的戲演的很像,但還是被蒯越看出了一些破綻。
可是眼下這種情況,蒯越也沒法出言提醒蔡瑁了,就算是他能夠提醒,蔡瑁能不能應也是兩回事,
畢竟當著所有襄陽官吏的面,蔡瑁若是在劉琦的面前退縮了,那回頭他這個中郎將在南郡軍中將不會有任何威信。
眼下的蔡瑁是趕鴨子上架!
這軍令狀今日是簽也要簽,不簽也得簽。
眼看劉琦和蔡瑁兩個人都要立軍令狀,劉表的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捋著胡須,將眼睛閉了起來,任憑兩人在下方不斷的請纓,也不管那些擁護蔡瑁的人不斷的向自己諫言。
他只是閉著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是一言不吭。
若非他捋著胡須的手還在動,以及他上下起伏的胸口,旁人或許都得覺得劉表是坐化了也說不定。
眾人嚷了好一會,卻見劉表只是坐在那里,誰的問話也不回答…卻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廳堂中的聲音,也因為劉表的表現,而變得越來越小了。
直到好一會后,方見劉表緩緩的睜開了眼睛,道:“既是你二人執意都要立下軍令狀北上,也罷,老夫適才也琢磨了,那你二人便分領一軍便是。”
“你二人分別領軍,一人去南陽郡奪宛城,一人前往江夏郡與承先會和兵發汝南襲取袁氏本家,誰若敗了,便以軍法處置,如何?”
“孩兒(瑁)愿往。”
劉表見二人皆應,遂道:“既如此,你二人誰愿意去南陽郡?”
蔡瑁這一次卻是長了記性,忙搶道:“末將愿往!”
劉琦亦道:“孩兒愿往。”
劉表來回看了看二人,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蔡瑁的身上。
“終歸是德珪先應,那這南陽郡,便由德珪去吧,伯瑜你率兵往江夏郡,與承先去攻汝南。”
“諾!”
隨后,二人在眾人的見證下,皆是立下了軍令狀。
離開了州牧府之后,蔡瑁與蒯氏兄弟一同乘坐輜車回返其府邸。
路上,蒯越長吁短嘆的對蔡瑁道:“德珪公,你…不!不是你!是咱們諸族中人,這次卻是都中計了。”
“中計?”蔡瑁皺起眉,頗為不解地道:“中什么計了?”
“那軍令狀就是計策,劉使君父子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與咱們爭南陽郡,我料他父子二人必然是算定我們會搶此番北上之功,索性設下計謀,故作此態,引我們入甕…厲害啊!”
蔡瑁聽的暈頭漲腦,奇道:“什么意思?”
蒯越遂將他的理解大致為蔡瑁解釋了一遍:“劉荊州父子料定我們會聚諸族立諫讓伯珪公為都護北上,因而方才故意讓劉府君與德珪相爭,引誘德珪簽下那份軍令狀。”
蔡瑁聞言,臉色一下子白了:“異度此言,是劉荊州有殺我之意?”
蒯越搖了搖頭,道:“那倒不至于,咱們南郡諸族一直盡各家之力輔佐劉荊州,可謂忠心耿耿,將軍目下與劉荊州又有姻親之好,劉荊州非嗜殺之人,不會有害你之心的,況且有這么多南郡族長保著你,劉荊州豈敢違背眾意?那軍令狀最終不過是廢卷一份而已。”
“那劉荊州此舉又是為何?”
蒯越長嘆口氣,道:“德珪,你想沒想過,萬一你敗了,而劉荊州又借軍令狀之事饒了你一命,從今往后,你在他面前該如何抬頭?一則你是敗軍之將,從此在軍中威信全無,二則劉荊州饒你一命,從此你亦是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豈能不知恩圖報?三則你身上從此亦是有了一個天大的污點,數年之內皆為人所制!”
這話說出來之后,只把蔡瑁說的渾身顫栗,雙拳緊握不停的哆嗦。
他搖了搖頭,咬牙道:“不想劉荊州父子居然這般詭狡,居然設計坑害于某!”
一直認真聆聽二人對話的蒯良突然出言道:“異度,為兄有一事不明。”
“大兄且講。”
蒯良皺眉疑惑道:“劉荊州雖然讓德珪立下了軍令狀,但前提是需得要德珪打不下南陽,只是他又憑什么認為德珪一定會輸?”
蒯越嘆息道:“如今荊南之兵,皆在劉氏掌握之中,南蠻營亦是為劉琦統領,江夏之軍盡在黃祖手中,南郡兵馬,一般在我蔡蒯等族手中,另外一半在黃忠,文聘等劉氏親將手中掌管,如今劉琦欲帶兩萬南蠻營走江夏打汝南,怕是劉荊州也不會多予德珪兵馬,最多不過是將軍與我兄弟統管的這兩萬郡兵。”
蔡瑁冷冷的哼了一聲,道:“兩萬人馬亦屬重兵,北上攻袁有何難哉?”
蒯越低低的嘿了一聲,道:“問題是袁術近年來在南陽郡和汝南軍廣招兵將,此兩郡乃是天下排名數一數二的大郡,人口稠密冠絕當世,如今九江郡亦為其所得,袁術麾下兵馬數量大增…以我度之,袁術眼下麾下最少有兵馬七八萬人,只是還未操練精熟罷了。”
蔡瑁聞言頓時一驚。
“就算是他需要分兵在汝南與劉伯瑜和袁紹相爭,但留守南陽郡的人馬絕不會少,而且以劉荊州的心性,恐南郡的資源和兵力,大多會往東援助劉伯瑜…而后方糧草亦是由劉荊州統一調配,是多是少皆由其一言而決,糧草是否供應的上,也事關前線征戰,想要你打南陽郡不下,方法著實太多了。”
蔡瑁聞言不由皺起眉頭,暗暗攥拳。
“原來如此…不過區區小事卻也難不倒蔡某,這一次我說什么也要打下南陽郡,劉荊州予我的兵少,那我就請南郡諸族出私士助我,他若少予我糧秣,我就讓各家出資出糧!”
說罷,卻見蔡瑁抬頭望向二蒯,道:“這一次攻打南陽郡,事關南郡諸族日后在荊楚的地位,事關重大,當此時節諸族不可藏私,還請子柔公和異度公幫我與諸族溝通,務必傾各族資源助我北上,待事成之后,瑁絕不相負!”
蒯良長嘆口氣,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德珪放心,此事我一定好生相勸諸族,各族有人出人,有錢糧出錢糧,絕不藏私。”
“多謝!”
蒯越突然開口道:“其實,某還有一法,可在關鍵時刻應付主公之計。”
蔡瑁忙請教道:“還請異度先生坦言相告。”
“蔡將軍此番北上,可問主公要一個人為副將!有此人在,將軍縱然就是打不贏,亦則無憂矣。”
“哦?何人?
州牧府,靜室之內。
“吾兒,為父這一次的戲,演的可真?”劉表和劉琦回到了靜室后,劉表笑呵呵的問他。
劉琦微笑道:“父親果然善藏…只是以蒯異度,馬伯常等人之智謀,定能思慮的出那軍令狀的深層涵義,他們會以為父親和我是打算故意不讓蔡瑁取勝,屆時諸族怕是會全力支持蔡瑁北上…殊不知,孩兒也萬分希望蔡德珪能夠奪下宛城!”
“不錯,袁術才是我們的大敵,打贏了他,奪下南陽郡才是正經大事,若是你領兵去南陽郡,想讓諸族予以資源相援,恐難上加難,如今蔡瑁親自領兵,怕是南郡諸族得下血本了!”劉表笑呵呵地道。
“其實,我還真就是有點害怕蔡瑁不是南陽郡袁軍的對手。”劉琦略有些擔憂地道:“萬一蔡瑁真的打不贏怎么辦?”
劉表沉思了片刻,方才慢悠悠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蔡瑁當真打不贏,屆時老夫便親自領兵北上。”
就在父子二人商議的時候,卻聽靜室外響起了劉表親衛的聲音。
“主公,蔡將軍派人將出征的隨將名冊給主公送來了,想請主公恩允。”
劉表聞言奇道:“這么快?這剛離開多久的功夫,就派人送名冊來了?”
劉琦笑道:“這說明蔡德珪對于這次北上之事,早就做好了準備。”
“將名冊送進來。”
侍從隨將名冊送入靜室,遂又緩緩退了出去。
劉表將名冊慢慢地打開,仔細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笑了。
“好個蔡瑁,居然也懂的跟老夫耍小心思了,這定是蒯氏兄弟給他出的主意。”
說罷,卻見劉表將手中的名冊緩緩合上,轉頭問劉琦道:“我兒,蔡瑁這份隨軍名單中,跟為父要了一個并不歸屬他統管的人為副將,你可能猜出是誰?”
劉琦抱著膀子,摸著下巴,認真的想到:“莫不是黃忠或是文聘?”
劉表搖了搖頭道:“非也。”
“那是?”
“是為父那外甥…張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