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琦當廳拋出了要立蠻王和護蠻校尉的事情,立刻震懾了當場五蠻將。
那五名蠻將的聽了這話,各個心思便開始活了起來。
聽劉琦這意思,如今兩郡不為各族建立戶籍了,而是采用蠻王管理各族邑長的方式,對各族施以控制。
就眼下這種情況來看,這個蠻王落在哪個酋首的身上,那這個部族未來兩年的發展就突飛猛進,位列于其他蠻族之上。
這可是一個極為關鍵的位置啊!
可如何才會被劉表向朝廷請旨敕封為蠻王呢?
五名蠻將心中大致一思索,便想通了個中關鍵。
既然必須要通過鎮南將軍劉表來向漢室朝廷提出這個議案,那封誰當蠻王,自然就是由山陽劉氏說了算。
說白了,諸蠻眼下當需先伺候舒服了劉氏,以其為尊供其驅使,方可得此蠻王的正名。
當下,卻見湘蠻首領張湯站了出來,義正言辭地道:“劉荊州為了我荊南諸族,如此殫精竭慮,某等湘族心實感激,府君想以我湘族之士或為民或為軍,張湯都無二話,我這便派人回返湘臨,知會族長,改勞役為軍,供府君驅馳平叛,府君若是對我族中人有何要求,但說無妨,只要是我輩能夠做到的,絕不推辭。”
說罷,卻見張湯還盛氣凌人的來回掃視了一圈其余的四名蠻將。
那四名蠻將見張湯代表湘蠻向劉琦示好,哪里還不明白他的意圖?
這是赤裸裸的要向劉琦效忠,為自家酋首求那蠻王之位啊!
你奸,我等卻也不傻。
便見五溪蠻將沙摩柯亦是站了出來,高聲許諾:“府君要以我諸族壯士為軍,又有何難?沙摩柯雖是愚魯之輩,卻也自信有些身手,某亦愿入府君麾下,為府君蕩平荊南叛逆!”
相單疆,百里浠,羊棧岑狼見狀,也不能不表態了,
事關重大,甚至重大到他們沒有時間派人回去向自家的族長請明,就紛紛表示向劉琦效忠。
劉琦見諸蠻都表示愿意支持,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們肯站在自己這邊,事情便好辦了。
隨后,便見他轉頭喊道:“典君、緒正、曼成、文長!”
“在!”
“南蠻營,就交給你們四個人了,要用最快的速度加以操練,務使延誤!”
“唯!”
桂陽郡的張羨府邸中。
張羨正在讀由長沙郡丞鄒珂暗中傳遞給他的密信,
他握著簡牘的手此刻正微微的顫抖著。
張羨做夢都想不到,短短兩個月的時間,整個荊南以長沙郡為中心,在政治風向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是長沙學宮建好之后,劉琦不但開始召集人手補錄《漢記》,還做出了撰寫《后漢書》的項目,并以龐德公門徒的身份,在荊南籠絡士族人心。
這段時間,荊南著名的士人家族,以劉氏,賴氏等名門皆派遣子弟前往長沙學宮,入官學讀經,使族中子弟成為了山陽劉氏的門人,一時間整個荊南的知名士族,竟然是都有了倒向劉氏之勢。
特別是張羨平日里最為看重的零陵經門蔣氏,也將其族中的下一輩子侄送往了長沙郡,這件事實令張羨備受打擊。
還有一件事令張羨難以接受,那就是劉琦自己在武陵郡和長沙郡施行賨布政策也就算了,他還派遣使者去見零陵郡和桂陽郡下轄的那些荊蠻大族,向他們傳遞劉表欲在荊南整個實施賨布政策的消息。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長沙和武陵兩地的荊蠻諸族眼下輕徭役,少賦稅,日子過得是愈發紅火,而桂陽和零陵兩郡卻還沒有施行賨布,桂、零兩郡的荊蠻自然是不服氣的,
數日之內,零陵郡和桂陽郡兩郡的荊蠻諸族便炸開了鍋,紛紛開始對地方郡署發動了反抗,極力抵制編戶制度,反抗力度空前強大。
流血事件和起事的頻率大幅的增多了,令張羨感到焦頭爛額。
劉琦這一招先下手為強瞬間就讓張羨感覺到了被動。
他現在不實行賨布之策只怕是不行了,
大勢所趨,若不趕緊停止為荊蠻建戶,回頭勢必會引起巨大的反動效應。
但就這樣施行賨布,怕是那些荊蠻也不會念張羨的好,
因劉琦事先已經派遣過使者知會兩郡諸族,眼下就算改了政令,零陵和桂陽兩郡荊蠻也只會覺得張羨是迫于形勢,不會感激他,反而會感激山陽劉氏。
這些啞巴虧,張羨都認了,但眼下劉琦卻借屯田之名,在長沙大肆練兵,這事令張羨感到驚懼 如今長沙的兵將竟已近三萬之數,其兵勢已是接近了張羨的兵力總和,在數量上幾乎與他持平。
要知道,張羨能有數萬將士,是因為他在荊南經營了數年之久,才有了今天威震荊南的局面。
但劉琦只是在長沙待了兩月,就已經在政治上壓倒了他,并得士人傾心,蠻族效忠。
張羨又豈能忍耐?
“刺啦,刺啦…啪!”
張羨將鄒珂寫給他的簡牘扯碎,然后用力的扔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劉家小兒,安敢如此!”張羨咬牙切齒地嘶吼道。
張懌急忙拱手道:“父親,劉琦小兒建學屯田也就罷了,如今還直接越過我們,派人在桂陽和零陵荊蠻中揚言要施行賨布,擺明了就是針對我張氏!如今長沙郡已經是聚集了兩萬余的蠻兵,若再任憑其發展下去,不消半年,劉琦就會湊足攻克桂陽的兵力和糧秣,到那時父親就危險了!”
張羨站起身,來回的在廳中踱著步子,如同老虎圈籠子一般。
“不錯,以劉氏目下在長沙的發展勢頭,形勢確對我等不利,若遷延數載,則我張氏在荊南恐無力與劉表抗衡…”
說到這,卻見張羨猛然停下了步子,道:“我意已決…起兵!奪取長沙,驅逐劉氏出荊南,此乃刻不容緩之事!”
張懌聞言大喜過望:“父親英明!孩兒這便去通知諸部,整備兵馬,北上攻取長沙!”
“且慢。”
張羨抬手攔住了張懌,猶豫道:“眼下之局,雖不得不起兵,但劉表畢竟是名正言順的荊州牧,鎮南將軍,我當以何名義起兵?若是倉惶起事,恐名不正言不順。”
張懌聞言猶豫了一下,道:“父親,眼下其實倒是有一個理由。”
“什么理由?”
張懌道:“孩兒在襄陽的探子回報,說是我那被劉表囚禁的族叔張方,實已病死,只是劉表故意隱瞞,秘而不發,也不曾知會我等,還裝作若無其事…如此卑劣之行,若是公布各郡縣,父親再舉以為族兄復仇的名義,北上奪取長沙,言討劉表之罪行,或可成事。”
張羨聞言一驚,皺眉看向張懌,道:“我兒,你這消息可真?”
“應無虛假!”
張羨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坐下,沉思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但若僅僅只言為族兄復仇,卻是只有私仇,并無大義…不妨對外散播流言,就說劉表在襄陽,暗藏禍心,糾結兵將,并讓劉琦在長沙廢除對蠻立戶的政令,擅自集結蠻兵意欲造反,張方在襄陽發現了劉表的僭越意圖,為其所害,吾兒你看如何?”
張懌聞言大喜:“父親如此篡改,卻是高明…只不過如此言之,世人能信嗎?”
張羨冷冷道:“這天下本無真言假言,假言傳的廣,說的人多了,那便是真話!就按此策行事,言劉表和劉琦糾結蠻族叛反,布告于天下,我起兵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