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諸郡守的聯盟中,雖然應盟的刺史和郡守不少,但敢于和董卓麾下的西涼軍正面對抗的,其實并沒有幾人。
如今與董卓對抗的關東聯盟,其主要兵力分別屯扎于河內,酸棗,魯陽三處。
河內戰場處主以袁紹和王匡為首。
但袁紹已是去往漁陽與劉虞攤牌,而王匡麾下的從事韓浩則屯兵于孟津,并分泰山兵在河陽津駐守,卻被董卓以精銳兵將經小平津渡過偷襲其后,將王匡軍打的幾乎全軍覆沒。
酸棗那一面是以臧洪,劉岱,橋瑁,張邈等一眾為首的聯軍,但因為兗州諸郡守的內部關系較為微妙,彼此暗藏心思止步不前,只派遣零星的小股戰力去騷擾董卓,根本沒有什么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河內和酸棗戰場一個失利,一個裹足不前,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能夠對董卓造成威脅的只有袁術和孫堅這一路。
這兩個人目下分工明確。
袁術在魯陽征調糧秣,為前方的孫堅供糧。
而孫堅也不負眾望,雖然在梁地先被徐榮擊敗,但孫堅后發制人,在陽人一戰中戰敗胡軫,斬殺華雄,一舉扳回劣勢,也算是和西涼軍打的有來有往。
可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漢室三劉的護君聯盟結成了。
護君聯盟成立,盟書布告天下,一時間竟將袁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到底是讓孫堅進兵,還是不讓他進兵?
而且袁紹的書信也同時送了過來,說是他準備擁戴劉虞稱帝,讓袁術支持他。
這兩方的行動,算是徹底將袁術原本率先打下雒陽占據制高點的計劃擊了個稀爛。
所有的事情,都得推盤重新起做了。
袁術坐在正廳,聽閻象將這些事一樣一樣的給自己分析完后,不由大感頭疼。
他閉著眼睛,用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問閻象道:“如今三劉聯盟結成,形勢驟變,袁紹又要擁劉虞為帝…以先生看,值此非常時節袁某該當如何行事?”
閻象這個人在袁術麾下以思慮周全而著稱,無論是什么事情都能夠考慮的面面俱到,因此袁術方才委任他為主簿…放在后世差不多是各級領導的兩辦主任一樣。
果然,閻象和往常一樣的表現。
面對袁術的提問他并不著急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仔細的思考著,在腦海中將各種情況都大概推演了一遍。
袁術也知道閻象的這個習慣,并不著急催他,就這么靜靜地等待著。
大概是一炷香的功夫后,閻象終于開口:“后將軍當卓令孫堅歇兵,讓其暫止攻伐董卓,并立刻置書于袁紹,同意與其聯合共扶劉虞為帝。”
袁術皺起了眉頭。
“為何?”
閻象耐心的為袁術解釋道:“三劉以護君為名,占了大義,其真意是在關東諸君與董賊相爭時謀利,值此時節,若是視宗親聯盟如無物強行攻伐,致使天子有失,便給了諸劉以借口,如此將軍不但失了大義,還會為天下人所唾棄。”
袁術皺緊了眉:“未防成為眾矢之的,便只能暫且退讓了,是么?”
“然也。”
袁術仰頭看向天蓬,長嘆道:“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陽人縣傳訊,召孫堅兵馬就地駐扎,不可妄動。”
閻象拱手道:“后將軍英明,此時吾等當歇兵魯陽,支持袁紹擁立劉虞,以分化三劉!劉虞若果真稱帝,則宗親聯盟便成了天下笑柄,對諸君再無掣肘,而新天子亦可將大義引于我方,屆時諸軍再行征伐雒陽,便是名正言順的天下王師。”
閻象提出的建議非常符合目下的大環境,且都是對袁術有利的計策。
可袁術的臉色不知為何卻是越變越不好看。
那表情中所蘊藏的涵義,形容不出來,沒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導致他這樣…
仿佛是其內心正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但他到底因何事而受到煎熬,根本毫無頭緒。
閻象見狀不由有些疑惑,自己莫不是說錯了什么話?
可自己剛才說的話,都很正常啊。
“將軍緣何這般神態?莫非卑職適才所言有誤,還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將軍?”
袁術的嘴角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搖頭道:“先生多慮了,袁某只是身體略有不適,并無大礙,先生勿要多想…讓孫堅歇兵的事,就由先生辦吧,本初那邊袁某自行回書于他。”
閻象雖疑,但袁術既然已經答應了,那便無甚大事了,隨即拜辭離去。
閻象走后,袁術取過桌案上的一支刻有‘白馬作’三字的筆,靜靜的盯了那支筆半晌,似是想寫書信…
但最終,他卻是雙手用力,將那筆折成了兩截。
隨后,袁術將那兩段筆的殘身拋擲于地上。
袁術身后的甲士看在眼里,卻也都沒有吱聲。
他們雖然不多嘴多舌,然此刻心中也都是略存疑慮。
不知后將軍好端端的為何生氣…適才閻主簿的話,他們并沒有聽出不妥啊?
“后將軍!末將請見。”門廳外一人高聲求見。
聽聲音,袁術知道是他剛剛從軍中提拔起來的校尉陳蘭。
“進來吧。”袁術的語氣依舊不愉。
陳蘭進廳后,低頭看了看地上兩截被折斷的筆身,心頭微微一顫…
后將軍這是又發火了?
他小心地言道:“后將軍,末將手下的軍侯當值巡城,在南郊附近截住了一名荊州軍的信使,他自稱乃是襄陽校尉劉琦派來的,奉命給后將軍帶來劉琦的手書一封。”
袁術皺了皺眉,喃喃道:“劉琦?哦,想起來了,是那劉景升之子,在南郡誅殺過宗賊的…那劉郎的書信何在?”
陳蘭立時將一份縑帛呈上。
袁術打開縑帛,只看了幾行后,臉上便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他將手中的縑帛放在桌案上,吩咐陳蘭道:“汝好生招待那名信使,回頭吾命人將南陽郡的符傳予他,汝囑咐他好生保管,務必帶回去交給他家劉公子,就說袁某人在魯陽等著他。”
陳蘭拱手應命。
但他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將軍,為何讓劉家的信使帶咱南陽郡的符傳?”
袁術略有些譏諷地道:“劉景升之子,要來魯陽拜會某…呵呵,姓劉的老家伙詭詐心思甚多,老東西自己不敢出面,反倒是讓自家兒子前來會吾?倒也算是奇事一樁。”
陳蘭吃驚道:“劉表老兒遣子前來,所為何事?”
“還能是什么事?他荊益兩軍想上雒陽,非得走我南陽郡不可,這是劉家在跟我示好,要袁某準其過境。”
陳蘭聞言大喜過望:“后將軍,此乃是天賜良機啊,若是荊益聯軍果真過南陽境,將軍不妨派人切斷他們的后方補給,然后由末將領一軍襲擾其后,必可大獲全勝,盡獲其兵馬輜重,如此一戰可定那荊益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