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在政治上的素養,確實有值得人借鑒的地方。
他今日把攛掇宗親結盟的事情歸功于劉琦的身上,真實用意是為了給劉琦爭個名望…當然,也很有可能是故意在蔡覓的面前顯示一下自己的兒子。
畢竟劉琦曾跟劉表透漏過相中了蔡家的剩女。
雖然是剩的,但兒子喜歡,老爹也得多少幫襯一下。
另外,劉表還有個用意。
聯盟之事若成,那負責率軍前往北方的人選就很重要了,雖然以蔡瑁的膽略,他未必會和劉琦爭,但為了以防萬一,劉表還是借著這場酒宴,將劉琦當眾拋出來,坐實了他的功勞,指明由他領兵北上的必要性。
而眼下,廳內所有人,心中都是波濤洶涌,腦海中百轉千轉。
宗親結盟護君,茲事體大,是何等的重要,一旦成了氣候,對荊州的影響發展可謂深遠。
而能夠提出并執行這個計劃的,毫無疑問,也必然是一州之俊杰。
這聯盟,若是劉表出的主意,眾人雖然驚嘆,卻也未必會驚訝,畢竟在他們心中,劉表可算是大漢朝堂中的老江湖了,他幾經沉浮,能有此高明之見,也是正常。
但偏偏是這么個十七歲的少年郎,居然能夠想出這樣的辦法!
雖然聽著操作難度很大,可一旦真的辦成了,則勢必讓他山陽劉氏父子的聲望和勢力,產生不可預估的飛躍。
劉表將事情說完之后,又道:“此事之前一直未與諸公說明,只因吾對于聯盟之事,一直心有未決,然近日思之,吾輩既為漢臣,自當舍此身報效君王,如今天子有危難,吾若不拼死報國,枉為宗親是也…派往益州和幽州的使者,吾已遣走,諸公若有異議,卻也不必多言了。”
劉表的話中除了護君,就是報國,上綱上線的,在這大廳之內,面對此等大義凌然之語,誰又敢說半個不字?…再說人家連使者都派出去了。
忠君之名大如天,天下諸侯牧守,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講究一個名正言順。
而所有的事情,一旦跟天子君王沾上了邊,那就是再名正言順不過。
蒯越一開始心中也很是驚異,但細細琢磨之下,心思卻也活絡了起來。
這不正是劉琦前番與他所談的方略么?
走出去…
不想少君這般快便已開始著手此事。
蒯越想的透徹,此時正是自己表現的良機,若不應和劉表,更待何時?
再說了,此番他說什么也要跟劉琦一起走這一遭。
便見蒯越站起身來,沖著劉表長作一揖,正容道:“蒯越在此為天子慶幸,為使君相賀。”
劉琦看見蒯越這么快就站出來了,笑了。
果然還是他最有眼力見!
劉表驚詫地看向蒯越,道:“異度有何事為天子慶幸,更有何事為吾相賀?”
蒯越恭敬地道:“越一為天子慶幸,陛下雖有磨難,然卻有使君這等忠君之士為陛下解憂,以大漢四百載之底蘊,天子之福澤,使君之忠心,公子之英才,漢室天下必可撥烏云而見天日,二則賀使君有公子這等佳兒,公子年紀輕輕,便可滅宗賊,平南郡,誅張虎,攏賊軍,如今又向使君諫此忠君之言,使君得佳兒如此,蒯越焉能不賀?”
聽了蒯越的話,劉琦心下暗嘆。
什么是全才!
這就是了。
有智謀,善機變,辯時勢,而且還如此善于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不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到了該他說話的時候,一番馬屁拍的是有松有緊,跌宕起伏,高潮一浪接一浪。
而其他的那些族長以及官員,這才反應過味來,紛紛起身,都對劉表表示祝賀,贊美之詞在廳中絡繹不絕。
但很可惜,他們現在就算是說出花來,也不過是拾人牙慧,今夜真正在劉表和劉琦的心中奠定了自己位置的人…只有蒯越。
蔡瑁雖不情愿,但廳內眾人皆已起身,他若是不祝賀劉表稱贊劉琦,也說不過去。
只能跟風吹捧了。
贊美之言撲面而來,拍的劉琦渾身發抖,雖然有些不適應,卻也感覺蠻舒服的,他起身向眾人連連稱謝。
蔡覓則是站在廳堂的角落,媚眼輕掃劉琦,心中不知為何,竟砰砰微跳。
這少年郎年紀輕輕,卻能在荊楚諸多豪門官吏面前受捧,且又應對自如,頗有大家風范,此刻的蔡覓心中不免有些說不出的…躁動。
但她心中也清楚,人家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自己這般大的年紀,根本就不般配。
她暗嘆口氣,輕輕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蔡覓啊蔡覓,你大好年光已逝,又何必胡思亂想,這小郎君乃刺史公子,又干了這許多的大事,如今更是被荊楚諸公奉之為俊杰,哪能搭理你這大女?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聽蒯越對蔡覓道:“蔡小姐,適才我等所言,小姐可聽之否?”
蔡覓被蒯越的聲音打斷了思路,又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勾人媚笑。
“諸公說的這般透徹,覓自然是聽清楚了。”
蔡覓的聲音又甜又膩,讓人聽了渾身舒坦。
蒯越心中暗嘆,好個嫵媚之女。
“既然聽了,那蔡小姐現在覺得,這滿廳中人誰才是荊楚俊杰之冠?”
眼下滿廳眾人,盡皆對劉表道賀,稱贊劉琦,蔡覓這個時候若是還說別人,那就未免太沒有情商了。
再說她本來就挺看好劉琦的。
蔡覓盈盈一笑,道:“劉使君乃是一州之主,膝下又有少郎君這般的俊杰人物,確實是滿門英才,父子皆雄,然正如先生所言,使君乃雄烈之主,是收俊才于甕中之人,如何可再予以俊才之名?空自折了身價,因此這荊楚俊才之首,應非少郎君莫屬了。”
蒯越點了點頭,暗道這女人倒還算是識大體,真是満識趣的。
劉琦的眼睛微微一瞇,恭敬的沖著蔡覓抱拳行禮道:“承蒙阿姐夸贊了。”
蔡覓看著受眾人吹捧,但依舊是循規蹈矩,毫無張狂之色的劉琦,心下暗嘆:當年我笄禮之時,那些有名望的南郡子弟,若有一個像是他這般受捧而不自傲的謙遜者,卻也不至于將我擱置到今天。
想到這,蔡覓的心中有些發堵。
但面上,她還是巧笑嫣然。
蔡覓從身后侍女手持的托盤上拿下一爵菖蒲酒,盈盈的走到劉琦面前。
“少郎君如此出眾,又受使君重用,實乃吾南郡萬民之福,蔡覓請少郎君飲此一盞,以為敬重之情。”
蔡覓敬酒的時候,雙眸緊緊的盯著劉琦,仿佛在放電,那一口一個‘少郎君’,咬字分外清晰,讓劉琦聽著有一種蘇蘇麻麻之感。
劉琦心中暗道:“父親和蒯越今日當著眾人這般捧我,卻是一不小心,將我也捧到這大姐眼里去了,如此倒也是省了我好些麻煩,只是看這架勢,好像不似我去撩她,反是她要來撩我。”
劉琦心中開始改變計劃,既然局勢已經在不經意間,從他準備撩姐而變成了雙方準備互撩,那這該如何撩的計劃,卻是多少要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