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先回到了陶然居,早早就沏了茶等人,一聽到門口有動靜就放人進來。
幸好今天寧夏的門庭都比較清凈,從早上到現在都沒人找,兩人也可以進行一場比較私人的談話。
當然,她的意思不是說陣法堂師兄弟不可信,而是因為她們今天的談話涉及到這一次共同經歷的秘密,所以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平真進了院子后,寧夏便啟動了防御陣法,將其調整至最高警戒的狀態。除非元衡道君或是其他更高階的修士要來,不然輕易是不可能破開這層陣法。
青年進門的時候,寧夏正好倒好茶,她抬頭看了下對方的神色,看著倒還好些,沒再跟之前在水秀峰那樣蒼白,只是人看著氣色仍舊不好。
如果不是真有事,寧夏都想直接讓人回去算了。
兄妹二人之間的關系已經不用相互客氣了,林平真推開門見寧夏坐在桌邊搖搖頭笑道:“這么自覺,茶都沏好,就等我了?”
“不會談到一半,掌門就會殺過來罷?這樣我可不敢留兄長啊。”寧夏有些故作緊張的神態夸張道。
“不會給你添麻煩的,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跟師尊報備過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罷。”林平真半開玩笑地回道。
“他…知道你今天到水秀峰去做什么么?”寧夏卻沒有被這話偏移注意力,問出了她剛才起就一直環繞于心的一個問題。
林平真今天到水秀峰來參加元毓華葬禮的事情玄陽真君知道么?
“應該知道罷。”林平真面上的輕松像是偽裝出來的完美面具,一觸即碎了,露出里頭藏得極深的疲倦來。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不想再費力去掩飾,在家人的面前,真的是有些太累了。
應該?怎么還有“應該”這樣的說法?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么應該知道是不是就是——知道卻裝不知道的意思?
寧夏不置可否,其實也不太在意這個問題本身的答案,她就想引出這個話題而已。
“我在洞府里養了許久的傷,師尊他每一日都會來,為我梳理體內靈脈,也不許我隨意離開洞府。可是唯獨今天他沒有來,也沒有派人來同我說,可是今早我離開龍吟峰的時候卻碰到了一位師兄,他與我說師尊今日一整天都在掌門大殿,也沒有接見任何人。”林平真忽然道,語氣平淡,好像就是這樣陳述一個事實罷。
林平真說玄陽真君每天都會來,直到昨天也還是正常過來,但今天卻在沒有招呼的情況下缺席了,可見應當是特意如此的。而他雖然沒有來,但卻一整天都待在可以比較容易找到的顯眼地方,也可以解釋為是在隨時等候。
這串起來給寧夏一種感覺,玄陽真君是知道林平真要去元毓華的喪禮,所以特意給弟子留出空間,算是默許。他一整天都特地留在掌門大殿其實是想保證林平真有問題隨時都能找到他…對方會不會已經知道文慧真君等水秀峰的人對林平真的態度了?
而再往深處去想,玄陽真君應允了元毓華入駐袛宗園為水秀峰批復同等的獎勵資源,但對元毓華之死卻沒有任何表態,連句節哀都不愿意說,沉默地忽視,態度確實是挺微妙的。
這樣略顯負面甚至可以稱得上反感的態度…與其說他在反感水秀峰或是文慧真君等人,更不如說他其實是在反感元毓華?
雖然以元毓華這些年來干的那些事來看,玄陽真君要想喜歡這個徒媳確實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但以掌門真人的度量,他的性子也不像是會在細枝末節上為難一個小輩的感覺?好吧,其實他之前有為難過寧夏,不過當時她給牽扯進去的那事兒也著實不算是小,所以就不能當常例了。
反正寧夏并不覺得玄陽真君會因為元毓華干的那些蠢事就反感到這種程度。畢竟人都已經死了,死者為大,對方還不至于在死者哀榮上給人找不痛快。
所以玄陽真君是為什么開始同元毓華計較的?是恨她耽誤了林平真的前程表現出來的自然淡漠?還是因為她這次的死因引發玄陽真君的反感?
元毓華之死,林平真跟元毓華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寧夏一直沒有問林平真也沒有機會問。現在話到嘴邊,她有點想問,最后卻又生生地止住了。
“那日師尊仔細詢問了我那天的事情,后又翻看過芳兒的遺物,大發雷霆。他認為事情發展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芳兒雖非禍首,但也有些責任。”林平真苦笑著對寧夏道。
雖寧夏那天會談上幾乎把所有的東西倒騰得干凈,但后頭印證的功夫還是少不了的。這些不到寧夏去操心,自有長輩們去取證調查。
檢查各死傷弟子的情況更是少不了的流程。
林平真自然也不能免于其列。他傷得重,眾人最后一個才問到他,除了跟寧夏提早對好隱瞞的部分他自然知無不言。元毓華的尸身也是在取證后才由林平真送回去了。
所以元毓華的死因玄陽真君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跟做事堂堂正正和從不逃避責任的林平真不同,玄陽真君對于這件事的看法又不一樣。
他的立場更基于理性。
他從元毓華處共取得三個通訊法器,三個都在近期有使用痕跡。其中就包括她在禁閉期間私聯門人,幫她逃離水秀峰。然后她通過一些手段挾持了一名同門,然后偽裝成他的樣子。
結果陰差陽錯隨同稟誠一同出救援秦風的隊伍…直到這里是沒有問題的。都是小兒女的小打小鬧,玄陽真君也沒必要替別人教弟子,這些自有宗門規制制裁她。
可對方實在是太愚蠢了,她占了那人的通訊法器,意外發現了這人是稟誠的線人,顯然也是知道了稟誠有問題,可她卻沒有選擇上報宗門或者長輩,反而孤軍作戰,自以為是地瞞著自己上了。直到發現不對,消息發不出了,她才醒悟過來要聯系宗門…
這已經不是蠢能夠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