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他們加入魔道的始末,但無非也就是關于活還是不能活的選擇,不過和彥真君卻是不可以裝作不認識二人。
和彥真君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氣,對對面二人道:“兩位…許久不見了,最近可還好?”
這會兒兩人都十分默契地給了和彥真君眼神。也是,對方根本打算裝作不認識,上來就故人的姿態,直接得可怕,叫人躲避都不及。
方旭日兄妹倒沒什么不能見人的。他們變成今日這樣的模樣兒,從昔日的正道天驕墮魔成了今日的魔門走狗,正道那些人當初沒少出力,落井下石比誰都快。
他們也不想活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模樣兒,都道是他們在通云門混出了頭,就是魔道高門子弟都要看高他們一眼,對他們有所忌憚。但誰能懂他們兄妹二人被迫這先人從未涉足之道行走心中有多辛酸?
他們也曾是正道的高門子弟,有強大的宗族在后背支撐,也在正道嶄露頭角,有長輩為他們劃好前路了。但卻在一夕之間全部顛覆,宗族、家人和前程全都沒有了,闔宗只剩了他們兄妹二人相依為命。
誰也不是天生的魔門胚子,生來就嗜人肉飲血而生,還不是為了活了?在魔道,要想活下來也許只需要一點點努力或是一點點改變,但若是要活得好活得有尊嚴,需要改變的又何止是一點點?
為了活,為了活下來報仇,他們兄妹二人早就將身體和神魂都出賣給魔,面目全非…自然也是遲早的事情。他們只想活得更久一些,也能站得更高一些,好親眼看著那些人是怎么得到自己的報應的。
也許對著昔日那些故人,他們可以做到心平氣和,不見一絲波動,甚至生出一種荒謬的快意來。這些人他們會一個一個收拾,一個都別想逃開。
看著他們因為看到他們還活著滿臉驚訝和驚異甚至于驚恐的面容,他們就無比暢快,似乎已經看到了快意那一刻的到來。
但是面對像是和彥真君這樣的,曾對他們施加過一絲善意的人,他們的心情卻異常復雜。
魔亦有道,他們逐漸被魔門的風氣沾染,也逐漸喪失人性,但是終歸還是未徹底喪失作為一個人應有的心理和心態。對寧夏如此,對和彥真君也是如此。
他們好么?自然是好,好得很呢,前所未有地好。
“真君。”兩人對和彥真君微微頷首,算是很客氣地行過禮了,也沒有回應和彥真君問好的那句話。
不過和彥真君也沒想著他們會回答,畢竟兩方之間的氣氛說實在也挺尷尬,和樂融融地敘舊或是裝模作樣地相互為難似乎都不大合適。而且他們中間還擱著一件事沒解決呢。
于是和彥真君直接進入主題:“想必兩位也是為探看這雷劫而來。雖濃霧中敵我難辨,難免會更敏感些,但這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些。我這小弟子的臉都被毀得厲害。”
雖說他的話沒有說得太直接,但意思分明就是興師問罪——為了寧夏臉上這道看起來十分可怕的創口。
一直裝作老實的寧夏心下一動,和彥真君這是打算放棄之前想好的借口,打算直接把她臉上的偽裝直接“嫁禍”到對面那兩人身上了?這也太順便了吧,見風使舵很是一把好手啊。
雖然實際上她的臉也確實半真半假被刮傷了,但是如果配上她臉上藏著的這個秘密真的是絕了!連借口都不用想了,創口也是半真半假混著現在真的不能再真。
這下所有的東西都被掩藏了個干凈,除非她當場清理傷口才有可能泄露出來。但真要等出到外邊去,估計藥效也差不多要完全鋪開了,到時候真的一定痕跡都找不到了。
寧夏臉上的傷這么顯眼,加上狼一剛才摁她那一下也正好將她臉上的傷口以一種最為觸目驚心的角度展現出來,方旭日兩兄妹又怎么可能看不到?
而且這還不是最要緊的,方旭日可一下就認出來了,這家伙不就是從前曾撈了他們一把的蠢東西么?
可真有夠蠢的,連小月一道隨意的攻擊也躲不開,還弄得如此狼狽。這種蠢人果然沒法在這世上好好地活著…方旭日略有些嫌棄地想道。
“看來真君這位小弟子須得多加磨練,這世道不是人人都長著一人顆心,或許只是披了一張人皮的怪物罷了。在這世界實力不夠便是原罪,屆時或不是受一下傷就能揭過的。眼下這樣小小地受些傷也好,長點記性,免得日后更受罪。”
這話聽著尋常,然而仔細聽不就是“你弱你活該”“現在給你交交學費日后也能長記性”…所以我現在是不是該謝謝你?寧夏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這話也太氣人了,而且隱隱似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當真叫人很是不適。但凡一個脾氣差一點的說不定都要炸開了,但卻不是寧夏,而和彥真君見識頗廣也不會因為這略微咄咄逼人的姿態就失態。
他確實不悅,但也沒忘記真正擱在寧夏身上的秘密,終歸還是不適宜大張旗鼓宣揚。所以還是要忍耐。
“我這小弟子雖文靜溫順,但亦不乏一顆堅定的道心,小小年紀已證得金丹大道,就不必兩位多操心了。聽聞兩位所行之道艱險,眼下只言便能窺見一角,本座看此話返還兩位才更合適些。”
蓋因方旭日說話太難聽了,和彥真君雖不宜大動肝火,但總歸是憋了一肚子氣,嘴上不占回點便宜都無法舒坦些。
也不知道話中哪個點戳到兄妹二人的痛處,但是對方面色當即有些發沉。和彥真君自然是當做沒看到,他不想鬧大想帶寧夏快點回去療傷是一回事,但忍氣吞聲又是另一回事。
不然叫他們兩個金丹對著兩個金丹的小娃娃這么憋屈也不像樣兒。
若不是寧夏這邊情況也不好,他說不定就要當場出手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