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滿地的血色和茹姨那張冷酷的臉龐,紫云整個人都愣住了,止不住心中一股一股的涼意涌上來。
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為什么茹姨回來?為什么…她要對未曾謀面的江家人出手。
明明…明明她今天還很高興要跟著江東流回江家見他的父母呢。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她不明白,腦子一片發白。
黎茹一連叫了她幾聲都沒發應過來,渾渾噩噩。她模糊間記起江東流,卻不敢轉過頭去看對方的臉。
殺害他家人的人是她的族人。
這是何等諷刺的事情。她甚至不敢去想這意味這什么。
待到她魂魄勉強回籠卻是聽到茹姨的那番話。
她要做什么?她要抓江東流,紫云瞬間慌了神。
“茹姨,不要!”紫云驚恐地撲倒雙目失神、陷入魔怔的江東流跟前,意圖護住他。
可是她心里卻清楚,做不到的。她什么都做不到,她無法擋住跟前這個女人。
黎茹是什么人?她祖母的副手,也是族內一位舉足若輕的長老。她年輕的時候被云姨救了一命,之后又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比之云姨的親女兒更像她,云姨也十分疼愛這個沒血緣卻肖似她的女孩兒。
由少女到如今的成人,黎茹一直都承接云姨的衣缽。不是親女勝似親女。甚至有很多人隱隱在懷疑是不是云姨當年抱錯了孩子。可是事實就是如此,兩人并不存在任何血緣關系。
黎茹一路走來,坐上長老這個位置,云姨可謂是居功甚偉。按說黎茹已經可以自立了可是她卻甘當云姨的下手,兩人扭成一股力量在圣族的長老會中占據了極大的力量。
據說黎茹的戰力極強,隱隱超過教導她的云姨,也是是族內難得的戰士。
這樣的人,紫云毫無勝算,甚至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因為稚嫩的她根本就無法在這位戰功赫赫的女戰士面前直起腰來。
“紫云。”黎茹也不動氣,緩緩念出這兩個字:“黎紫云!別忘了你的氏族!難道你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么?”
“你現在保護他也沒用。你連你自己都保護不了,拿什么去保護別人?”
“別擔心,你的處置很快也會到來。與你母親一樣所犯下的“罪”。”
“說來,我們能這么快找到圣物,還多虧了你呢…”
冷眼看著癱軟在地的女孩兒黎茹眼中泛出冷凝的諷意,嘴角的一絲笑容也叫人膽寒:“一起帶走。”
“燒了這里。”
江東流最后只聽到這樣一句話:“…多虧了你…”就怒火攻心便昏過去了,被圣脈來人困住帶離了江府。
是夜,江府火光滿天,小島曾經最幸福令人羨慕的家族化為飛灰。
江東流被帶回了圣殿一處密實,秘密關押。他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周邊一片漆黑,寒冷入骨,也沒有光。
…沒關系了。都沒關系了。
阿爹阿娘死了,他們江家一家子都死了,死不瞑目。
只有他還“活”著。可是他也快要死了,他也想死。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到他甚至分不出神來仔細思考那些可怕事情背后的意味。他就好像分裂成兩個人,一個化為灰燼死得不能再死,另一個則仇恨中燒,恨不得燃盡世間一切穢物。
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們?刺骨的涼意順著眼眶割下來,他以為自己已經沒有眼淚的。那么現在他臉上的東西又是什么?
為什么要殺他們?
為什么要背叛他?
江東流甚至恨不得自己這一刻死了得了,就不必忍受這種撕裂般的痛苦。
“紫云小姐,你想清楚了。此事事關我族大業,不容輕忽,不論如何都是要做的。即便你再怎么反抗都沒有用。”
“你還不若聽老身一眼,順著我們的意思把這事妥妥當當地辦了。你所犯的族規也可減輕,我們還可以考慮放那人一名,畢竟我們只是要寄宿在他身上的圣物而已。”
女孩兒仍不說話,不理也不言語,將勸說人的話隔絕在外。
那人臉色一片鐵青,眼眸已是一片冷意:“我好意勸說,小姐不肯接受也就是你的事罷了。不會對最終的結果造成任何影響,該來的還是回來的。”
“你若一意孤行,我們最終采用那個法子,那男人最終也只能死了。”那人一改剛才苦口婆心的嘴臉,諷刺道,眼眸溢滿輕蔑,充滿對眼前女孩兒的輕蔑。
果然是那個“圣女”的孩子,家學淵源,一樣的不知羞恥,不懂得宗族大義,只記掛著那些個惡心人的小情小愛。渾身上下都沒一點像云姨,簡直是劣質的血脈。
云姨有這樣一個孫兒,還是唯一一個孫兒,簡直就是她的奇恥大辱。
罷了,既然這般倔強,就這樣吧。反正強行抽取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她少不了要多受點苦了。
真是浪費了云姨一片愛護之心。
那人甩甩袖離開了緊閉的小室,只留下滿室寂靜。
“呵,活?他還能活么?…”紫云面無表情的臉上揚起扭曲的笑意,布滿各種復雜的情緒,諷刺的、失望的、惡心的、悲傷的…眼里一片清明。
這些人太叫人惡心了。
“…歷盡千辛,吾等終于迎回……圣物藏圣玉壁,大業可期。今迎吾族新任圣女黎紫云…”
無數期待的目光凝視著祭臺,所有人都在期待大陣中那所謂裝著圣物的雕花木盒,仿佛藏圣玉壁下一刻就被從里頭飄出來。
四肢纏著符文和玉環,被放置在木盒上方的黎紫云眼中無喜無悲。
忽然,下方木盒爆破,裂開來,一個滿身狼狽占滿鮮血的男人從里邊掉落出來。
“人?怎么會有個人?這又是什么?”
“不是說裝著圣物么?”
“長老會那群瘋子要做什么?不會是想圣物想瘋了吧?”
端坐于高臺一側的云姨臉色大變:“孽障,壞我計劃。茹…”
“…等等,快去阻止那個孽障!”云姨霍得變了臉色,自己也沖了過去,想要中止紫云的動作。
可是來不及了。
鮮紅血液四散,濺到底下男子的臉上、身上,卻奇異地從他的皮膚滲進去,好像被吸收了。
他松散的領口迸射出一速熾烈的綠光,似乎在宣告著什么。
“…孽子…圣物竟認主了?!”云姨嘶啞地低吼,臉色白得跟個死人一樣,眼里溢滿無措的癲狂。
江東流張了張口。
沒有了,都沒有了。他擁有的最后一樣東西都沒有了。
他臉上還殘留著一點溫熱,散發著生命曾經有過的熱度。
他清楚地聽到,在生命最后一刻,那個人對他說:“我愛你。”
然后他就失去了一切。
“啊——”祭臺上一道絕望的嘶吼在回響。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