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也沒什么不好說的。寧夏心底也打著試探的主意,還真的跟對方就此半真半假地聊了起來。
雖然對面的人立場尤自不明,但因著第五德生一事,如今又雙雙凝滯在此處,寧夏也不由得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
當然,她先前說過的,情感歸情感,有些事情在真正確認之前還是不要太過真情實感的好。
這位表面上看著,目前看來,也是個性情醇厚謙和之人,不卑不亢,談吐妥當,情緒微起也不見張狂之意,很大方。
就跟她那天的感覺一樣,雖然都蹲在小巷兜售東西,可對方卻一點不顯得落魄或市儈,反倒有種出來體驗生活的感覺。教養太好了。
對方能拿出這樣點絳草這樣的東西,還隨意換售,想必應當有幾分背景。應該是碰到什么難事才落得這步了罷。
寧夏也才知道對方原來已經遭到了第五家的人的截擊,都找上門去了,混進這艘船才安生一些。
…怎么找到的?寧夏聞言也是一愣,有些不明白。
第五家的勢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隨即而來的是后怕,第五家的人能找到眼前這名道友,說不定就能找到她。
雖然她自覺自己也沒干什么虧心事,都是公平買賣,可對方大概不會這樣覺得。寧夏深覺自己進入云島,許真是一步十分糟糕的棋。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看一步走一步了。還能咋地?
寧夏心中思緒翻涌,諸多猜測,卻未在面上表現出來。
進行了一番你來我往,隱含刺探的對話后,兩人都獲取了各自想要的信息。
只是這種平和的場景終歸只是虛假的。兩人都沒忘記外邊不明的危險境地,以及兩人之間一挾持一被挾制的處境,在各自了解了基本的狀況之后又陷入了一番沉默。
對方在想什么寧夏不知道,但她就開始擔心起元衡真君的情況來。
不知他在外邊順利否…總覺得心中某塊在不安分地鼓動著,牽扯得腦際也跟著一抽一抽刺痛。
忽然眼前的人驟然咳嗽起來。先是一種壓抑著的輕微咳意,似是要噎回喉嚨里,不肯叫人知道。之后便是壓抑不住的連串干咳,很厲害的樣子。不一會兒就跟得了重癥一樣咳個不停,似是要將心肝脾肺腎都咳出來,直把對面的寧夏嚇了一跳。
這回寧夏島沒多想,也不覺得會有什么陰謀。對方越演越烈的咳嗽聲實在來得太過厲害了,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寧夏看著他在這一連串的反應之下幾乎都要背過氣去。
在昏暗的燭火下,對方本就有些青白的臉色更是白得跟紙片一樣,寧夏懷疑截取一段去拍聊齋志異都不不違和。
不是、這人是怎么回事兒?寧夏不禁有些慌了,卻不敢輕易動作,只有點無措地盯著對面的人。
隨著咳嗽的動靜越來越大,對方幾乎佝僂起來,似乎想以此抑制胸腔的氣勁兒,免得引起更為激烈的后續反應。
只是這都是徒勞的,身體并發反應不是區區簡單是物理動作能抑制住的。
很快寧夏的擔憂成了現實。不知過了多久,空氣中漂浮起一陣淡淡的血腥氣。寧夏第一反應是以靈力屏蔽開來,隨即又立馬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不是吧?
顧淮從冗長的昏沉中稍微清醒些,抬起頭,正好對上對面女孩兒略有些驚慌,跟見鬼似的。
可不就是鬼么?
一直茍活至今,拼命在泥潭里掙扎的鬼。
顧淮苦笑,粘稠甜猩的液體止不住從嘴角溢出,順著下頜浸染了中衣。
對方的模樣實在是太過狼狽,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甚至顯得有幾分可怖。
立刻替換立刻替換立刻替換立刻替換 菩提手串禁錮陣法限制性丹藥通通用上,保證對方無法掙脫也不敢輕舉妄動,這才放心了些。
對方也是個聰明人,大概知道這時候掙扎并不是好時機,相當配合,一直到寧夏小心翼翼完成這項大工程都沒出什么幺蛾子。
昏暗的光照亮了這間小小的備能倉,寧夏也終于看清了這位倒霉仁兄的模樣兒。
怎么說呢?對方意外地長了一張十分平庸的臉,在俊男美人橫行的修真界格格不入,走到大街也是典型路人甲一個。不過眼睛倒格外出彩,滿溢著琉璃似的光澤,給他整個人點亮不小。
也是因著這雙異常漂亮的,隱隱帶了些熟悉感的眼眸,寧夏終于想起來對方是誰了。前幾天好像也曾遇見過對方,她當時還在奇怪這莫名來由的熟悉感來自于哪里。
這張臉,這個聲音還有眼睛,可不是賣給她點絳草那位小哥么?
這世界可真夠小,竟巧合至此。寧夏也沒想到交易過后還會跟這位產生這樣的交集…
如此跟他之前所說的那些是徹徹底底對上了。
對上寧夏有些驚訝的眼神,顧淮知道對方許是認出他來了。自流落南疆之后他一直以此面目示人,對方便是能認出也只會認為他是那日的小販。
這也是他手頭僅剩的最后一張假面,這些天他都有小心使用,生怕跟之前那幾張一樣被徹底毀壞。屆時他就真的只能以真面目四處奔走了,危險也更加不可估量。
“在下亦沒想到會在此處再見道友。”顧淮十分痛快地承認了。
比起寧夏的高度警惕,顧淮對寧夏的態度就平和許多。
對于這個與他頗有緣分,且解了他燃眉之急的女孩兒,他還是頗有幾分好感的。
雖然數度碰面都只是萍水相逢,但就對方的幾次行事風格,他覺得對方大抵也有幾分原則。他能平安無事的可能性大大提高。
當然,若是對方想要些什么,能好好商量的話,他也不介意做做交易。只要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就都好說。顧淮心中默念,同時也為自己做下最不好的打算。
畢竟都披著人皮,誰又知道人心長什么樣?哪怕心向光明,顧淮也同樣不憚于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性。他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