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真君神色平靜地盯著臺上的那個女孩兒。那是屬于他女兒的背影…可那人卻不是他的女兒。
他的兕子已經在多年前葬身異鄉,而今也只剩下一縷殘缺的魂魄了。臺上這個跟他女兒長了同一副面容身形的人卻是殺了他女兒的邪修。
他把這個邪修一直當做自己的女兒疼愛,任由她毀了自己孩兒的名聲,任由她在湖陽派橫行霸道,任由她踩著郭霓的尸骨一步步侵蝕湖陽派。
在這場陰謀之中,發展到而今,他…也是兇手。
他有罪,罪在不知,身為父親的無知,才任由這猖獗的兇手逍遙多年。
得天之幸,他的女兒終歸比那些人以為的都要堅強,回來了,回到他的身邊,回到宗門,即便是以這樣的方式…他亦是驕傲的,也感到無比悲哀。
因為逝去的人再也沒有真正回來的一日,他又怎會不知?如今這殘魂也總有消散的一日,他早就失去了他的女兒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到如今還這般逍遙自在地活著,叫他怎么甘心?他再也不愿意等了,在問鏡儀式前夕組織了這場宴會。名為群英宴,實為“甕中捉鱉”。
現在這條鱉上鉤了。很快…他也要讓這人嘗嘗痛徹心扉的滋味!悄然間,昭和眸中的艷紅一閃而過,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然而這一切都被牧笛納入眼底,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緊握雙拳,指甲在掌心留下一個個月亮印痕也沒發覺。
郭霓現在處于一個極端狂怒的狀態,微微有些醺醺然,心里眼里都是眼前的盧海英,恨不得撲上去噬其血肉。
當然,盧海英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對忽然冒出來的郭霓恨之入骨。
本來她算準了的,看人上得差不多了,想著以壓軸的姿態在眾人面前現身。
結果一切都準備好了,臨頭一腳,竟然被這可惡的女人打斷了,強光她的風頭。明明她才應該是眾人的議論焦點,也只有她才配做梭天綾這種高階靈器的主人。
郭霓,一個小門派的掌門之女,出了名的庸才,憑什么跟她比?就連她所儀仗的湖陽派也在他們金雷門之下,一個破落宗門而已。如此驕傲,簡直可笑!
盧海英輕蔑地看著另一邊的郭霓,眼中的鄙視跟輕慢都快要溢出來了,完全沒把對面的女孩兒看在眼里。
臺下氣氛緊繃,隨時都要崩。臺上也跟斗雞眼兒似的,一觸即發。現場氛圍比任何一場都要緊張。
不過這些人的情緒大多都源自于湖陽派自個兒的人也跳出來爭奪梭天綾這件事,這難免讓他們覺得自己被湖陽派擺了一道。
隨之而來的就是陰謀相關的熱烈討論,竟一時間蓋過了兩人的比斗情況。修士們更關心自己能得到梭天綾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臺上的兩位主角的矛盾就真的是不可調和。兩個高傲甚至于自負的修士敵對…都不想讓對方有機會粘手到自己的囊中之物。
“哼!怎么現在什么人都敢出面了?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以為仗著那幾個靠山就能在修真界橫著走了?”盧海英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將她的輕慢之意體現地淋漓盡致。
“你又是什么東西?我怎么沒在修真界聽過你的名號?瞧你那姿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成就金丹大道,不日即將結成元嬰了。原是我看錯了啊,哈哈,不過一個筑基修士,口氣這么大。”郭霓瞥了眼對面頭昂得高高的女修,笑了,輕笑,帶著清晰可辨明的輕蔑。
兩相交戰,還是黑芝麻芯兒的郭霓大小姐更勝一籌,沒臉沒皮地一頓罵,還真將說辭有限的盧海英氣得險些一個仰倒,整張臉都黑了。
還別說,郭霓剛好踩中她的痛腳。
盧海英生于一個大家族,庶女出生。家中嫡母勢大,為了她的親生女兒,她們這些庶女被壓得根本出不來頭,表面上都定了還可以的親事,實則不是被下嫁就是遠嫁,沒一個好的。
她則更慘,因為要就嫡女,被生生壓成了老姑娘。在被金雷門發現的時候,她正在議親,險些被定給一個老男人做續弦。單火靈根的她就這樣被送到掌門門下,成了金雷門掌門的閉關弟子。
也虧得她十分爭氣,也是真的天資聰穎,不負眾望進境神速,比許多早年進門的弟子更快到達更高的境界。短短的時間里已經問及筑基后期,可以開始摸索金丹大道了。然而這些都無法彌補她埋藏在心底的遺憾。
她最遺憾的事情莫過于自己修煉過晚,失去了年少成名的機會,以至于她的經歷也失色起來。二十歲筑基跟十幾歲筑基終究還是差一些的,哪怕只是差幾個月。
她從來都是嫉恨那些從小就享受著絕頂資源的天之驕子。若是她當初也能早早拜入仙門,早早修煉,眼下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早就對她望塵莫及了。
那些人也不過如此而已——
唉…如果寧夏懂得讀心術定會說,又瘋了一個。這世界上真有這么多如果,那就沒這么多失敗者了。
時運造人,不同的遭遇孕育出不同的人生,正是因為走過這段路,所以你才是你。若是換一條路,走不一樣的人生,那個你說不定又在想另一個如果了…
前半生極度壓抑的生活致使盧海英形成一種極度自卑的狀態,隱藏在心底深處。為了掩蓋這種自卑,又以極端的自傲粉飾。如此誰也看不到她心底里真正的東西了。
可當真正遇到事,她無法處理的那些事的時候,她的本質便會真正暴露出來,怨天尤人。
她跟“郭霓”的驕傲是不一樣的。后者是源自于靈魂真正的狂傲,來自于殼子里那個真正的靈魂。
假驕傲跟真驕傲對碰,立馬便能分出區別來,就比如現在…
還欲說些什么的盧海英被目之所及席卷而來的靈力波濤驚嚇了一跳,心臟也連帶著停頓了幾下,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甚至無意識要舉起劍似是要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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