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無非就是一只鳳鳥為了復仇,答應了某方勢力的要求,誘騙某涉世未深的凰鳥入套。果然受害者中計,跌入設好的圈套,之后的陷害,審判和囚禁,某方勢力得以重新洗牌上位,以舊的上位者落敗退居告終。
是挺俗套的對吧?如果作為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大概就是利用自己的智謀和優勢,周旋于各方勢力中,最終得以脫身,完美地上演了一出復仇記。遺憾的是,我并不是這出戲的主角,而是作為各方勢力角逐的籌碼一般的存在,被騙的凰鳥。
我也付出了代價,一個甜蜜的謊,換來百年的囚禁以及家族的衰落,就連父親葬禮也錯過了。
我果然是只卑賤的白子,害人害己。
他,從未正眼看過我一眼,又怎么會突然喜歡上了呢,一切皆因我的貪婪。所謂的愛情蒙昧了我的眼睛,跳進了政敵為席家設置的陷阱,帶累了一整個家族。
父親死在五十年前的今天。
他是戍邊的鳳凰,鎮守著族地的結界,這道鳳凰族最后的屏障。五十年地才得一休憩,短暫地回到家人身邊。八百年前,為了席家,他挺身而出,毅然成為了朝不保夕的戍邊關士。五十年前,他又為了自己的女兒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這一輩子,他都不曾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回。
孩兒誤闖圣池遭困,家族身陷囹圇,他不得不強撐起來為家人尋得一線生機。恰逢結界千年一輪的動蕩,需要鳳凰血脈穩固,席永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義無反顧地去了。
如同眾多投身于穩固結界的先輩一般,永遠地留在了那里,再也無法見到他的家人,只剩下孤兒寡母遺留在世間。
席家借著這次功勛脫離險境重歸上位,甚至更上一層樓。而席夏原本被判處的兩百年刑罰也得以減半。
可失去了就失去了。席家永遠地失去了席永。
愛子離世令太翁備受打擊,郁郁寡歡,一夕之間臥病在床。席家在這次政斗中元氣大傷,所有鳥都忙著手上的事情,沒能顧得上被關押的席夏或者是沒有辦法。
圣池是鳳凰族的圣地,跟結界一樣,都是先輩用血淚構筑出來的。每只鳳凰一生只能浸泡一次,在他們的成年禮上。
那天圣池為什么會無鳥看守,這般重地又為什么輕易地被一只幼鳥闖入…已經不可考了,無非就是那點子勾心斗角的事情罷了。
但我的一家卻是切切實實的受害者,家破人亡。sm..s..
所傾慕的背叛我,所愛的家人離開我,所屬的家族憎恨我…天大地大,我竟無一容身之所,皆因當初的一念之差。
第二天,我混混沌沌地離開了父親的墓地。
我甚至不敢回到席家,不知道怎么面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怎么面對我的母親?
族地很大,卻沒有我的立足之地。走在街上,插肩而過的同族異樣的目光透過我,就像我是一個異類。
不,我的確是一個異類,不是么 梧桐樹下,我有見到了他。
他仍然跟上次見面一樣,白衣翩躚,君子如玉,一派溫潤貴公子的模樣,全然不見那晚的猙獰模樣。
我沒有沖上去,也沒有大聲尖叫,甚至連表情都沒有波動一下,掛在枝干上,高高地俯視著他。我的心里平靜得過分,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樣,只呆呆地看著遠方。
他顯然是楞了一下,眼里快速略過什么,也不急著走,駐留此處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已經不想再跟他有任何關聯,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等了許久他都不曾走開,見我沒有發話的欲望,冷不丁地問道。
我沒有說話。還能有什么打算?我的一生已經毀了,曾經的時光不再,逝去的生命不可挽回。而引發這一切的導火索就在站我面前,我卻什么都不能做。
這只鳥大仇已報,羽翼已豐,近些年在鳳凰族大放光芒,成為了族中看好的年輕俊才。而我呢,是一只白子,褻瀆圣池的卑鄙之徒。我與他之間,云泥之別。
貿然出手,只會給家族再添麻煩。我已經不想禍害任何鳥了,哪怕恨得要命。
諷刺地勾起嘴角,我甚至都沒有能力報仇。
“如果以后有事可以來找我。”看著下面面露歉意的少年,我心中寒意更甚。做了傷害他人的事情,感到良心不安,又想假惺惺地做出補償,以彌補內心的負疚感。
你怎么能…怎么能這么輕松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能還會我父親的一條命嗎?能賠償席家幾百口的損失嗎?能補償我缺失的一百年時光么?
我把自己弄丟了,你能賠償一個我自己給我嗎?
久久等不到回復的鳳鳥就這樣被壓倒,突然地。
我滿心恨意地掐著對方地脖子,雙目通紅,聽著對方呼吸不過來的氣音,心中升騰起一股詭異地滿足感。我想我已經瘋了。
不,我早就瘋了。
不知道為什么?對方象征性掙扎了幾下就停下來,也不反抗,用那雙剔透的眼眸看著我。我心中更恨,不自主地加大手中的力度,直把對方勒地面色灰白。
我恨啊。
他就是用這樣的眼神,這樣柔情似水的眼眸哄騙了我,哄騙我走向這個絕望的未來,讓我無家可歸,讓我家破人亡。我恨啊,恨他,更恨我自己,那個愚蠢的自己。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明明再用力一些就可以將這個罪魁禍首送去亡者之地,但愣是下不了手。理智和情感在瘋狂搏斗,叫囂,腦子里一團亂。
“你殺不了我,慕青。你下不了手的…”他的目光依舊平靜,琉璃般的眼眸映出我的身影,仿若看進了我的內心將它擊潰,一瞬間分崩離析。
我頹然地放下手,不管不顧地伏在對方身上嚎啕大哭,沾滿鮮血的手染紅了白色的錦衣。
他沒有推開我,任由脖頸上的傷口迸裂,鮮血直流。兩人猶如相愛的道侶一般,靠得極近。
只有我們知道,我有多恨他。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