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突然從外面呼啦啦涌進來許多人,竟然將回春堂內擠滿了。
“大夫,救我啊…”
“大夫,先給我看…”
“救命…我要死了…”
回春堂門口也擠滿了人,用僅剩下的力氣,你推我擠,擠不動的,站不穩的,就被人群踩在腳下。
還有更多的人是,還沒有到門口,就已經倒下了。街道上,居然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一片人。
有一個剛剛被治好的中年男子,站在回春堂門口,直著脖子喊了一嗓子:“想活命的來回春堂,這里有神醫可以醫治!!”
消息就這么傳播出去,整個蘭寧城,但凡還能走得動的,都往回春堂這里涌。
“發生了什么事?”鄢陽驚覺情況不對。
他們幾個是修道者,不會被凡界疾病侵襲,即便是蠱蟲,他們也因為自身有靈氣防護,不會輕易中招。但是凡人就不一樣了。
鄢陽急忙給神醫婆婆圍了清瘴面巾,又叫所有回春堂的掌柜的和伙計們,將口鼻遮好,身上的皮膚也包裹嚴實了。
神醫婆婆拉住鄢陽來到一邊,道:“看來,應該是疫病。”
“疫病?”鄢陽心驚,每逢大疫,必定死傷無數啊。
“這個印是為師多年前修道時用的,成為凡人后用不了,卻一直收著,你拿去用吧,用它制符又快又好。”神醫婆婆將一方通體瑩綠的長方形玉印交于鄢陽。
“多謝師父,我現在就去街上看看,我會把天醫符的符水喂給大家,您跟熊兄先處理這里的人。”鄢陽蒙了一塊清瘴面巾,給棕熊塞了一把安魂符,將天醫符的制符材料給師父留足,這就要準備出門。
“好。”神醫婆婆這邊已經麻利地忙開了。
“師父你自己要小心。熊兄,辛苦你幫我照顧師父。”師父雖然有應天鐲庇護,鄢陽卻還是十分擔心。
“放心吧,這里有我。”棕熊道,神醫婆婆每化一碗符水穩住呼吸,棕熊就給那人抓一把螞蟻,治蟲。
擔心歸擔心,鄢陽交代完,事情還是要去做。
關于天醫符的制作,鄢陽看一遍就會了,領了小金就沖出門去。
鄢陽制符,小金喂符水,專門撿那些尚有呼吸的人醫治。
鄢陽空有無數解毒丹,但此疫并非毒物所致,所以解毒丹無用。而且因為城中大陣中,有強大的鎖靈陣,鄢陽的治療術也都無法施展。一番試用下來,還是得用天醫符。
單制作十張天醫符,就要耗費一刻鐘的時間。但鄢陽手里有了師父的法印,就不一樣了。
她將靈力輸入法印,那法印原本是光滑的一塊玉,但靈力注入后,它就像吸飽了水的棉花,露出它凹凸不平的印鑒。
加蓋了法印的天醫符,不光制作時間縮短,效力也明顯大增。原先一張符只能救一人,如今一張符可以治上百人。
事有輕重緩急,得先治急癥。呼吸急癥緩解后,再讓他們自己去回春堂找棕熊治療蟲蠱。
一日之內,鄢陽所救之人,不知凡幾,耗費符材更不知多少。也多虧了鄢陽這種熱愛囤積的習慣,才供得起這次制天醫符這么大的消耗。
但仍有更多的人等不及救治,紛紛死去。到了夜晚,城里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生機,整座城,陷入了死寂。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連皇宮所在的蘭寧城都如此,疫病傳播開后,城外的村鎮,鎮外的村莊,該是什么情況,鄢陽真不敢想。
鄢陽決定去見公主,可誰知皇宮已經封鎖,不許任何人員的進出。
這可如何是好。疫病的源頭不找到,疫病就不會消失。皇帝和官員們都指望不上,鄢陽只能決定,憑一己之力,將城內所有的水井都投入天醫符水,這樣或許可以遏制住疫病蔓延。
其后,第一天,城中人群還能像一窩窩的老鼠一樣,慌不擇路地到處亂竄。
到了第二天,鄢陽將街邊倒撲的尸體收集,成堆成堆地燒毀,避免再次感染那些幸存者。這時就連平日里威風八面的禁軍,管理城防的護衛隊,府衙衙役們,都倒下了。昔日繁華威嚴的蘭寧城,除了滾滾燒尸濃煙,似乎成了一座死城。
第三天,被回春堂救治好的人們,蒙著冪籬,扎著面巾,開始陸陸續續返回自家了。他們關門閉戶,所到之處,廣貼驅病救禍的天醫符。所有經手之物,皆用天醫符符水清洗。
第四天,雖然仍有人死去,疫病并沒有絕跡,但一些膽子大的人,已經包裹嚴實,敢于出門張羅荒廢的活計。店鋪陸續開門迎客,城市開始復蘇。
這一日傍晚,城內局勢初定,鄢陽帶著小金向蘭寧城外的城鎮去了。那些地方,比蘭寧城情況更加糟糕。
同一時間,皇帝調派的軍隊也進了城門。
第五日,公主大婚。
皇宮內苑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一列列流水一般的宮扇華蓋,朱冠錦袍,從宮內流出。皇宮內衛和皇帝的軍隊在行進隊伍的沿途,嚴密地護送著。
大紅的宮燈,火紅的綢緞,十里紅妝照耀著蒼白的粉墻黛瓦。駙馬爺景方,騎著高頭大馬,領著威嚴的儀仗,邁向皇宮外的公主府。
鑼鼓喧天的熱鬧聲,在空無一人的街頭回蕩著。
突然一聲哭叫,打破了這份喜慶。
“不該死啊!我的孩子啊!!!”一個農婦打扮的婦人,也不遮冪籬,懷里抱著一只棉被,棉被中裹著一團事物。不知怎地,就被她撲進了儀仗隊伍。
嗖,一把劍從那婦人的脖頸劃過,殷紅的鮮血噴濺出來,落在行進隊伍的前方,洇得紅毯上一片暗紅。
另一個衛兵手中長槍一挑,那婦人就被挑到一邊,她懷中的那團事物也掉到了地上。原來,那是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
那孩子落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他那小小的皺皺的手臂上,不是嬰兒該有的粉嫩,而是白骨和蠕動的蛆蟲。
“大喜之日,忌見血光!不可殺戮!”景方喝道,那一隊衛兵重新站立一旁。呼,景方甩過來一張火符,那嬰兒瞬間就被燒化了。
許是那母子死狀可怖,一個臉上身上都纏著繃帶的男子,從一旁的屋子里沖出來,發瘋一般罵道,“我們辦喪事!你們居然在辦喜事!!豈有此理?!天理何在?!”
一支不知從哪里射出的箭,嗖,從他的前胸,射透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