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大人?莫不是郎賢品?這小子升官了?”葉靈蕖聽到這個姓氏,直覺上就是個熟人,一邊輕輕躍下屋頂,一邊隨意問道。
“正是郎大人。”那個頭領面有慍色,卻不得不低聲答道。
葉靈蕖點了點頭。這個郎賢品果然有兩下子,上次涉嫌勾結胡子,設伏害死數百東城將士,更差點害得金臺吉丟了性命,居然沒事,還升了官?
要知道他這官職可不同于王城自任的職位,而是由大明朝廷委任的,在地位上并不比兩城貝勒低多少。估計是李成梁家的背景起作用了吧。
于朝中許多人來說,葉赫這邊不過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這里的人也是未開化的野人,于此處做個人情送給李成梁,相當于一本萬利,何樂而不為呢?
這郎賢品不管人品如何,但到底是讀過書的人,相當精明。他明知未有確鑿事實的情況下,無法捉拿葉靈蕖,但他讓人來請,一般人是不會拒絕的,至于到了地方會如何,那還不是他說了算?
想明白了這層,葉靈蕖依然高高站在屋頂上,并沒有下來的意思。“這位捕頭大人,本人有事在身,暫不方便隨同前往,還請轉達郎大人,望郎大人見諒。”
“這恐怕不行。在下并非普通捕頭,而是有朝廷任命在身的護衛,劃歸郎大人調遣。郎大人所命,即行使朝廷政令,所以還請格格隨我等前往,免得大家面上不好看。”那頭領慣常在百姓前發號施令,從未有人敢如此當面拒絕,覺得葉靈蕖的行為簡直是給臉不要臉了。
當下臉色一冷,口氣也不再客氣。
葉靈蕖不為所動,輕笑一聲道:“哦?原來大人并非捕頭。那大人可否告訴我,什么時候身為護衛又有緝盜之責了?這不是應該由捕頭們做么?”
那頭領被問得一頓,就要發作,強迫自己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沒有暴走。“方才在下已經說了,在下此行乃是奉郎大人之命前來相請,并非緝拿,格格莫要在言語上故做曲解。”
“哦?原來是請我過去?”葉靈蕖也嚴肅起來:“哼,既是相請,那就是做客嘍?還從未聽說客人不愿意去硬請的。”
“你…”那頭領在話語上被葉靈蕖拿捏得死死的,一時有些張口結舌。
“臭丫頭,俺們大人好言相勸,你別不識抬舉,否則別怪俺們不客氣。”站在第二排的一人戟指著葉靈蕖,罵道。
村長見氣氛變僵,急忙上前一步,勸道:“靈蕖丫頭,這位大人說了,郎大人只是請你去幫忙查案,這是律法所定每個人都應盡之責,你就不要推脫了。”
“是啊。靈蕖,你如果真沒事,就不要怕。今天跟著去了,說不定能快點查清真相,還你清白,也免得鄉親們誤會你不是嗎?”佟小英也走上前來,苦口婆心勸道。
容凌風自小受他爹教育,一直將正義放在最重要位置,此時也覺得葉靈蕖如果真的與此事無關,應該跟著去解釋清楚。聽了佟小英一句話,他心中突然一凜,或者,難道?
他有些不敢想下去了。只是他終究是沒有說話,目光也沒轉過來。
“嗨~~~小英子,你還沒看明白嗎?這賤人根本就是心虛不敢去,才找各種借口推脫,咋可能聽你勸?”關母可不管那些,又被她想到一個理由,大喊了出來。
還別說,這個理由還真不好反駁。
“俺看也是。”別看容關氏平時囂張,一遇到場面自己先怯了,官差一來她就躲后面去了。此時見關母出聲,才敢往前走幾步,躲在別人后面,露出半張臉來喊道:
“俺是她舅媽,這丫頭從小心眼就多,這段時間又鬼鬼祟祟的,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官差老爺,你們快把她抓走吧,還俺們一個公道。”
關家閨女和容香春也領著幾個剛才扔菜葉的跟著附和。王軍和王平則站在旁邊冷笑,一副“你不聽我的活該”的神情。
見群情激憤,那個頭領也大感意外。來之前,郎賢品曾私下告訴他,這個葉靈蕖在近幾個月時間里,由原來默默無聞的受氣包,突然如彗星般崛起,不僅自己賺了錢,連帶著左近幾個村的老百姓也都多了不少收入,因此威望不低,特別是在仙馬泉村更是如此。要他多加小心。
故此他才放低姿態。可是眼前的狀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這哪能看出什么感激和威望?分明是恨不得葉靈蕖馬上被抓做牢才甘心的樣子啊?
不過他也不想細究這情形的根源,既然連村民都支持,他還有啥怕的?至于傳說那丫頭武功很高,他根本沒有考慮。
武功高又怎樣?還敢捕不成?那樣更好,做實了她勾結胡子、反抗官差辦案之實,那時更由不得她了。里外里,都是自己這邊能站得住腳。
這些想法一瞬間在他腦子里轉了好幾個圈,把能想到的幾種后果也都推演了一下,覺得沒什么漏洞。當下再不猶豫,“倉啷”一聲拔出腰刀,大聲對葉靈蕖道:“如此,得罪了。”
身后的一眾手下跟著他一起辦事不是一次兩次了,一見他拔刀,也紛紛抽出兵器在手,還有兩人從腰上解下兩根嬰兒手臂粗細的鎖鏈來。
關母和容關氏等人一見這陣氏,不禁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往后退去,都靠在了院墻上,只敢遠遠地看著,卻又掩飾不住眼中露出興奮的神色。
王軍卻感覺有些可惜,搖了搖頭,然后又覺得可恨,咬了咬牙。
容凌風猶豫了一下,也拉著他爹往旁邊讓了開去。只有關妮子反而往前一步,站到了葉靈蕖前面的屋檐下。
四丫頭聽到聲音,不敢出屋,只在她娘懷里,從門縫里朝外面張望,此時一聽這些官差要抓葉靈蕖,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股激勁,推開門又沖了出來,向著虎視眈眈的官差扎撒開兩只小胳膊,紅著眼尖叫道:“你們不能抓小姨,小姨是好人,那些才是壞人。”
在她目光下,那些大嬸大嫂們有的目光躲閃,有的目露兇光,也有看好戲的,不一而足。
葉靈蕖嘆了口氣,腳下一點,身形即如飛燕一般,橫掠過半個院子,足尖在墻邊干枯的向日葵上一借力,又再次彈起一截,輕輕落在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