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柳和李榆也拿起了大刀片,但兩人都不大愿意往前面去。
李柳覺得,自家人身邊離不開人,磨磨蹭蹭地在不斷找借口,就是不愿意離開聶氏。
李榆干脆就在那兒腿肚子轉筋,瑟瑟發抖。
李景福看著李榆的模樣就來氣,卻顧不得訓斥他,只緊緊地抓著手里的大刀,把喬細妹護在了自己身后。
馮氏強忍著眼淚,但眼淚一點都不聽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灑落下來。她也不敢擦,也不敢哭出聲音,只靜靜地掉著眼淚,緊緊抓著李榆的胳膊,靠在李榆身邊。
李希仁護著裴英,李希義護著田氏,李云心護著年齡小的孩子們。
李希道和李希德兄弟倆,也各自從柴火堆里抽了一根粗木棒出來,守在了李云心前頭。
就連李云芳、李云嬌、李云舒、李希杰,也都各自搬了個板凳,牢牢地抱在懷里,警惕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倒是李希明表現得稍微矬了一些。
陳氏不愧是武將人家出身的娘子,鎮定地將一把柴刀背到了背上,雙手將兩個孩子攬在懷里。與其他人不同,臉上淡定如常,絲毫不見驚慌之色。
于家的家丁護院雖然勇猛,但到底不能面面俱到。
尤其是正面大門那里,壓力很重,一多半的兵力都集中在那邊了。
李云心謹慎地盯住了院子那邊,李景福卻盯住了臨街的角門。這樣,不管敵人從哪邊來,李家人都不至于措手不及。
大半夜的,火光熊熊,四周喊殺聲不斷,慘叫聲也一陣一陣響起來,沒個消停的時候。
孩子們都有些害怕。但他們都強打精神,忍住了眼淚。就連最慫的李希明,都只是癟了癟嘴巴,并沒有哭出聲來。
李云心看了看李榆和馮氏,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很快,李云心最擔憂的事情就出現了——一只小股敵人的隊伍,沖到了李家人借住的這個院子這邊,開始攻打那個被鎖住了的角門。
有幾個彪悍的敵人,已經架了梯子,往那角門和角門兩邊的院墻上爬了。
李云心忍了忍,到底按捺不住了,踩著小板凳爬到了院子里的水缸上頭,對著頭一個爬上墻頭的敵人,就拉開了弓,射出了今晚上第一支箭。
回來的路上,已經干掉過一個難民,大概算是得到了鍛煉吧…這一回,清晰地聽到那箭矢入肉的聲音,也并沒有讓李云心產生想要嘔吐的感覺。
李云心既緊張又激動,感覺身體有些顫抖,但雙臂和雙手,卻都穩穩當當。而且她的視野,不知為何變得特別清晰,聽覺也變得異常敏銳。
甚至就連敵人的運動軌跡,似乎也變得分外緩慢,而且極易捕捉。
李云心愉悅地彎了彎嘴角,再次挽弓搭箭,輕松地拉開了弓弦,又將第二個爬上墻頭的敵人,一箭射了下去。
墻外的敵人一開始呼嘯而來,喧囂聲、笑鬧聲、口哨聲,不絕于耳,似乎他們清清楚楚地知道,這個角門后面,并非那些精銳的家丁護院,而是一些普通的莊稼漢,甚至還包括不少老弱婦孺。
只是萬萬沒想到,他們原以為順利的強攻計劃,竟然在轉瞬之間,就折損了五六個人。
這些人,可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各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手!
竟然在這樣一個土地主家的角門生生折損了!
外面那些人暫停了進攻,李云心的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沒有真的上過戰場,但是各種各樣的電影電視劇簡直不知看過了多少。
這會兒敵軍進攻受挫,突然沒動靜了,自然不可能這么輕松就被他們打退了,或者是突然一時興起跟他們玩躲貓貓…
絕對是憋著大招呢!
李云心剛想爬到屋頂上去看看情況,就聽到一陣熟悉的破空之聲。
她大吼一聲:“快趴下!快躲好!”
話音未落,李云心自己也一個跟頭躲到了水缸后面。
好在之前李希道和李希德兩兄弟在挑選趁手的木棒的時候,往這邊挪動過來不少秸稈。李云心姿勢難看地滾落在秸稈堆上,除了沾了一身秸稈和灰土,倒是沒有受傷。
一陣箭雨嗖嗖嗖地落進了院子,有一支箭正正好好落在了馮氏眼前,將她嚇得當場得尖叫一聲,就嚇暈過去了。
李榆不耐煩地推了推她,見她軟綿綿地不動彈,當即就躲到了她身后。
老兩口兒躲在院墻下頭的死角,倒是沒有受傷,但箭雨紛紛落下的時候,著實受了一番驚嚇。
這一輪箭雨過后,敵人又開始爬墻頭。
估計他們以為,一輪箭雨已經足夠干掉院里的人了吧…
李云心默不作聲地重新爬上了水缸。
她彎弓搭箭,玩了個花活,一次射了三支箭出去。
反正爬墻頭的敵人不止一個,這么近的距離,就憑她勤學苦練了這么多年,射不中就怪了!
就算萬一沒射中,也不過是浪費幾支箭罷了。不試一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再者說,還有敵人射進院子里的那些箭矢呢,說不定回頭還能抽空撿起來,將就用一用!
射箭的時候,李云心覺得,自己幾乎忘記了這是一場戰斗。
她仿佛回到了令她如魚得水的山林之中,她的呼吸都輕柔了許多,整個人都變成了一片樹葉,一根鳥羽,好像已經和這環境,融為了一體。
那些努力往墻頭上爬的敵人,那些努力撞門想要闖進院子里的敵人,他們就好像是一群狼,甚至是一群鹿。
遲早都會被自己的箭,各個擊破。
只是,李云心的箭術雖然厲害,但敵人在吃過了兩三回虧之后,已經學乖了。
他們不再試圖從角門和角門兩側的院墻上爬過來。
有一部分敵人轉道去爬更遠處的院墻,另一部分敵人,不知帶了什么裝備,一下一下地狠狠撞擊著角門。
而還有一波敵人,已經往院子里又拋射了幾輪箭雨。
這個過程中,李希德被一支箭刮破了袖子,手臂上的皮膚也見了血。
李柳護著聶氏躲避箭雨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
李榆沒管倒在地上的馮氏,自己個兒鳥悄地往后挪動,一直挪到通往內院那道門前頭,輕輕地把門閂卸了下來,隨時準備往院子中心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