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細妹把李松和王氏叫到自己屋里來,關起門來,跟他們商量秀姐兒的親事。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李松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事兒啊…娘有什么主意?”
喬細妹就把自己打聽過的一些適齡的小郎君說了說,然后便問老三兩口子的意思。
“娘選來選去,就這三家,還有幾分看頭。你們看中了哪一家?
要是有看中的,得抓緊安排相看了。”
老三兩口子再次對視了一眼,王氏便把心一橫,抬眼對喬細妹道:
“娘,這事兒啊,我其實一早就想跟您說來著。
不過一直沒倒出空來,總忘,總忘。您今兒個要不提起這一茬,我估摸著我還想不起來呢!”
喬細妹不由得嚴肅了起來,王氏這是話里有話啊!
王氏看了看喬細妹的表情,硬著頭皮說了下去:
“俺和娘家嫂子說好了,秀姐兒呀,將來就嫁回到王家去。
她三表哥春來,只比秀姐兒大一歲,年貌相當,性子穩重,人又勤快能干,稱得上是秀姐兒的良配。
關鍵是我跟嫂子說定了,萬一將來秀姐兒生不出兒子,他們可不會嫌棄我們秀姐兒!”
李松也撓了撓后腦勺,憨憨地笑道:
“娘,兒子沒本事,生不出兒子來。
春來是王氏的娘家侄兒,將來等我們動彈不動了那天,想必不會攔著秀姐兒盡孝,也不至于像外人一樣,不樂意給我們養老。”
李松這個話一說出口,喬細妹的眼淚就嘩啦啦地流了下來,止都止不住。
她這一哭,老三兩口子一下子就都慌了:
“娘,娘你咋地了?”
“娘,你別嚇唬我呀,娘!
“娘,這事兒回頭我再跟我嫂子商量,您可千萬別傷心!”
喬細妹顧不得擦眼淚,擺了擺手,止住了老三兩口子的慌亂和自責:
“娘沒怪你們。
這事兒,你們兩口子辦得對。
春來那孩子我見過,是個實誠孩子,將來定能對秀姐兒好。
這門親事,我同意了。
王氏你抓點兒緊,早點跟你嫂子說說,把走禮的日子定下來。
我好給秀姐兒準備嫁妝。”
喬細妹這樣說著,眼淚也漸漸地收了起來。
老三兩口子不知喬細妹的心思,到底是如何想的。
但看著喬細妹已經擦干了臉上的淚水,重新露出了笑容,雖然心懷忐忑,卻也只好按著喬細妹的意思去做。
等到老三兩口子走了,喬細妹坐在一個小板凳上,緊緊地貼著炕沿,靠了一會兒,才算真正緩過來。
平日里,她看著老三兩口子天天嘻嘻哈哈的,還以為他們真的不介意生不出兒子這件事來。
當年她還曾經說過老三和老三媳婦兒幾回。
沒成想,他們心里頭,這塊兒石頭竟然壓得這樣重!
把秀姐兒嫁回到王家去,想必老三兩口子,也是深思熟慮了許久吧!
春來那孩子,喬細妹確實見過幾回,但區區幾次見面,又怎么能知道一個人的本性,到底如何呢?
不過,從王氏身上大概看得出,王家人的性情人品,應該都還是不錯的吧。
王氏在娘家的時候也不是那性情刁鉆的小姑子,只不知她這張嘴,有沒有得罪過這個嫂子。
好在秀姐兒的性子也算爽利,將來嫁給親表哥,將來若是有了什么委屈,即便受了舅媽的氣,舅舅總不會看著不管。再說還有姥姥姥爺呢!
不過片刻的功夫,喬細妹心里頭,已經轉過了成百上千個念頭。
最后這種種的思慮,都化成了一件事:
她得趕緊著手,給秀姐兒和柔姐兒準備嫁妝了!
秀姐兒的嫁妝,老三兩口子想必一早就已經置辦下了不少。
她只要給預備下些壓箱銀子,便夠了。
而柔姐兒的嫁妝,她就不得不多費些心思了。
若是指望李榆和馮氏,還指不定會鬧出些什么笑話兒來哪!
不過,明面上從自己手上出去的東西,還真不能太多了。不然,即便老三兩口子不說什么,老二兩口子也免不了要泛酸。
喬細妹仔細地思量起來。
一邊想著,一邊開了箱子,拿出自己的錢匣子,口中念念有詞地盤算著,能用多少銀錢,置辦哪些物件…
李云秀、李云芳和李云嬌姐妹三個,正在三房屋里做針線。
李云秀很是懂事,從王氏開始天天去鎮上擺攤賣豆腐以來,就幾乎包攬了家里所有她能做的活計。
當然,兩個妹妹也不能偷懶。
李云嬌要嬌氣些,但在李云秀看來,小娘子該會做的活計,她也必須都得學會,不然以后,到出門子的時候就難免要吃虧。
有了李云秀這個嚴厲不容情的姐姐在,李云嬌雖然經常嬌氣地哭鼻子,鬧鬧小脾氣,但該學的本事,倒是一樣都沒落下。
姐妹三個現在都已經能夠做好些針線了。
李云秀已經會做被褥、會裁剪衣裳、會繡花,做鞋襪、荷包、帕子等等。
李云芳也已經學會了做鞋襪和繡花。
李云嬌的水平還停留在縫補衣裳,打補丁、納鞋底的水準。
這會兒,李云秀就打開了一塊兒青灰色的料子,展開了手指,比量著長度,打算給表哥王春來裁一套衣衫。
這塊兒料子,還是王氏從集市街帶回來的。
原本說要給李松做冬裝的棉襖面兒,棉褲面兒。被李松笑呵呵地給拒絕了:
“這料子顏色染得均勻鮮亮,質地也綿密厚重,著實是塊兒好料子。
我整日里干活兒穿,實在有些可惜了。
倒不如讓秀姐兒給春來做一套衣裳,年輕人穿這個色提氣。
回頭你走娘家的時候,捎帶腳就給捎過去了,多好。”
王氏忍俊不禁地捶了李松的肩膀一下,哈哈大笑道:
“嘿喲喲,可別裝了!
反正咱跟前兒,這會兒也沒有外人在。你該哭就哭,我不會笑話你的哈。
長這么大,我就沒見過你這么疼女婿的老丈人兒!
就連我這做丈母娘的,一想到秀姐兒要出嫁了,我這心里頭,都一揪一揪地,疼得慌。
我就不信,你見了春來那小子,心里頭不想狠狠捶他兩頓!”
李松滿臉不好意思地笑了:
“嗨,我這不是尋思,這門親事基本上就是定了。讓秀姐兒對春來好點兒,好讓你嫂子心里頭自在點兒么!”
“你個大老爺們兒,還挺細心的。
一天天地,凈尋思這些沒有用地干啥?
咱們還不如給秀姐兒多預備些嫁妝,讓她手里有錢,心里不慌!”
雖然王氏說得輕松,但這塊料子,最終到底還是交給了秀姐兒,讓她親自動手,給王春來做一套衣衫。
秀姐兒仿照之前裴英給李希仁縫的一套秋裝的樣子,將這塊兒布料裁剪了,戴起了頂針,細細地縫制起來。
一邊縫制,一邊想著小時候經常在一塊兒玩耍,長大后也有許多機會見面的春來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