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六公子針對韶懿郡主的精心算計,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難免羞憤交加:“瞧瞧你干的好事,張氏如此不濟,叫韶懿郡主恩威并濟一糊弄,就被拿捏上手了,周厲王當初是怎么死的,你都忘記了?尋個告狀的民婦,還跟幽軍牽扯上了關系…”
賀知縣被劈頭蓋臉罵得抬不起頭。
遼東一帶地廣人稀,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使,沒了男人的寡婦,也能撐著過日子,尋一個普通的苦命人是簡單,但尋一個走投無路之下,有膽子去韶懿郡主跟前告狀的人,卻是難上加難。
他是打聽了張氏家里的情況,兩老不中用,家里孩子還多,張氏性子雖然潑辣,卻不是什么能干人,一家人全都指望著男人的木匠手藝過活。
也只能勉強糊口。
他暗中設計張氏的丈夫落水,張氏的丈夫得了風寒,張氏去白府名下的藥鋪抓藥,藥鋪里安排了他們的人,在中途換了張氏提前抓好的藥,張氏的丈夫吃了藥之后,風寒日益加劇,沒兩天人就去了。
男人一走,家里的日子撐不動。
張氏在“偶然”的機會下得知,丈夫吃的藥有問題,其中有一味牛黃性涼,不對風寒之癥,就告到了縣衙。
經縣衙核實了藥鋪開的藥方確認無誤,沒有證據,案件自然不成立。
丈夫死了好些日子,便連藥渣也找不到了,張氏求助無門,被人挑唆,這才蒙生了攔截韶懿郡主的車駕,替夫鳴冤的心思。
一切都順理成章。
賀知縣不甘被罵,忍不住辯解了一句:“老百姓沒見過世面,也不是誰隨便讓人挑唆幾句,就有膽子,攔截貴人車駕,沖撞、冒犯貴人,張氏是走投無路,這才叫人煽動了,也不好做得太明顯。”
韶懿郡主去龍鳳寺,隨行的護衛軍就有三百多人,個個都是幽軍精銳,將韶懿郡主的車駕,圍得嚴嚴實實,就這陣仗,百姓見了都要退避一射之地,哪個膽敢不知死活,過去攔截郡主的車駕?
就不怕叫護衛軍,當成奸細、刺客,當場捅成篩子?
韓六公子就是一張嘴。
殊不知,他做了多少準備和安排?
事情不成了,就把責任推到他頭上。
“韶懿郡主打小就長在京里,是見過大世面的,也不是輕易能上當,下官原也是考慮到,張氏前夫雖然從軍,可他是在狄人大肆進犯北境之前就戰死的,也就牽扯不上周厲王的死,哪曉得…”
韶懿郡主卻拿“憮恤銀”大作文章,生生就和周厲王之死,給牽扯上了關系,簡直驚得他目瞪口呆。
韓六公子鐵青著臉:“韶懿郡主在大庭廣眾之下,將張氏的案子牽扯上了幽軍,幽軍勢必是要插手的,黃文獻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張氏丈夫的死因,肯定是要徹查到底,你確定沒有留下什么把柄?”
賀知縣連忙道:“六公子請放心,張氏丈夫的死因,本官安排得滴水不漏,保管查不到您的頭上,武官不得干政,黃文獻便是要插手這案子,涉及官府查案,藩王能插手的也有限,這個案子由本官審理,就不信黃文獻還能查到本官頭上來。”
韓六公子放心了許多,賀知縣是韓氏一族安排在遼東的一招暗棋,黃文獻不會猜到賀知縣有問題。
賀知縣見韓六公子,臉色稍霽,連忙道:“依本官看,六公子今兒這一計,也并非完全失策。”
韓六公子目光微動:“哦?說來聽聽。”
賀知縣上前一步:“六公子的目的,原也只是為了給韶懿郡主扣一頂干涉朝綱,禍國亂政的罪名,張氏公然攔截韶懿郡主的車駕,當街喊冤,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到時候我們只需放出一些流言…”
韓六公子恍然大悟:“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傳多了,也就面目全非,到時我們再放出一些,有關韶懿郡主不知安份守已,似是而非的流言,引人揣測,猜忌,進而延伸到禮教,典范上,直指韶懿郡主德不配位,都察院肯定會參奏韶懿郡主,我們一樣能達成目的。”
賀知縣嘿嘿一笑:“六公子,所言極是。”
“真有你的,難怪族里對賀大人如此器重,賀大人前途無量啊,”韓六公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賀知縣的肩膀:“這次讓韶懿郡主逃過一劫,下次就不會那么容易了。”
解決了后顧之憂,韓六公子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賀知縣提議:“六公子來了襄平這么久,想來也呆得煩悶了,不如下官安排點樂子,讓六公子放松放松。”
他的笑容是一種只有男人才懂的猥瑣:“打京里送來的犯官家眷,受了調教,穿著衣服是大家閨秀,脫了衣服就…”
韓六公子到底是大家出身,雖自詡風流,卻也愛惜名聲,本來有些不為所動,可聽賀大人提著個中妙趣,倒也蒙生了幾分興致。
正要答應!
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賀知縣聞聲,連忙清了一下嗓子,就變了一副臉色,一張國字臉顯得威嚴正派,渾然沒有半點猥瑣樣:“進來。”
來人是賀知縣派出去,密切關注韶懿郡主的心腹小廝。
小廝快步走到賀知縣跟前,急聲道:“大人,不好了,韶懿郡主帶著我們安插的一群二流子,去州府衙門擊鼓鳴冤,說有人故意利用,她圣善仁德的名聲,借百姓悠悠眾口,欲陷她不忠不義,葉大人已經受理了此案,這件事已經傳開了襄平城。”
賀知縣腦子一懵,陡然拔高了音量:“你剛才說什么?再說一遍。”
小廝嚇了一跳,連忙將方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
這下,韓六公子也聽得清楚明白,頓時面色胚變:“這個賤人,還真是小瞧了她。”
賀知縣心下一刻駭然,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識就問:“這怎么可能?葉大人他、他向來不摻合士紳和幽軍之間的事,當年北境士紳聯合一起陷害周厲王,他都置身事外,他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