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崇煩躁不已,自從許順選對了位子一路扶搖直上,他早已經過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以至于他已經失去了跟底層人打交道的耐心,尤其是像是張固,這種不入流的小官放在從前,連幫他提鞋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卻一副抓住他把柄的樣子站在他面前。
高平更加可惡。
雖然說現在正處于下風,但是許崇心里清楚的很,高平插手,這件事背后便肯定有楊博的手筆,說到底,還是楊博一系對于孫永寧被逼致仕的事情不滿,這才借著這個機會來打擊報復。
還是當初做的太過,也太馬虎了一些。
他的慌亂持續的時間并不長到底是跟著父親在朝堂浸淫了多年的老江湖,明白了高平等人的目的,他便干脆使用拖字訣,冷冷笑了笑:“髙閣老難道是想污蔑我?什么齊氏不齊氏,我一概不知,至于您所說的我指使人殺人,那就更是無稽之談。若是髙閣老有證據的話,大可拿出證據來,否則,您便是閣老,也無權審問我!”
他根本不必怕,這里的動靜鬧的這么大,父親那里就算是不知道也要知道了,只要等到父親反應過來,便會想出法子,到時候他自然能夠脫身。
髙閣老自然知道他是在打什么主意,明白他是在想著拖下去,就偏偏不如他的意。
的確,許崇有功名和官職在身,沒有確切的證據,他無法將人下獄,也不能動刑,但是對許淵博卻可以。
髙閣老對著張固那邊看了一眼,張固立即便出聲:“大人,仵作已經驗明,死者鄧繼東口唇、手指腳趾都發黑,乃是先中了毒。”
髙閣老便將目光轉向許淵博:“許淵博,他在跳下牌樓之前,可是跟你在一道用的飯,你可知道,他所中何毒?”
許崇想拖,他就看看許崇到底能夠扛到什么時候。
反正兩樁案子如今只要捏準了一樁,都足以讓許家傷筋動骨。
許崇目光凝重的看著兒子,心中還是有些焦慮也不知道齊云熙那邊到底有沒有想到旁的法子。
與此同時,永定伯府門口,蘇邀正在跟蕭恒問蕭恒之后的計劃,何堅卻從牌樓處飛快的打馬而來,到了蘇邀和蕭恒跟前,他馬上飛身下了馬:“殿下,姑娘,宋家那邊派了人來,說是丁成他們死了。”
丁成他們死了。
蘇邀臉上的笑意倏然消失。
雖然他們已經猜到了端倪,并且確認了齊氏姑侄身份有異的事,但是對方的動作顯然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快的多。
丁成他們分明都已經被抓了個正著送進了大興縣衙,竟然還能這么快的就被滅口,甚至都沒撐到髙閣老那邊派人去提......
權傾朝野四個字的分量,蘇邀跟蕭恒在此刻都有了更加深刻的體會。
丁成死了,那么齊云熙那邊的線索自然是斷了,沒人能再指認齊云熙。
那么髙閣老抓住的那批人呢?
蘇邀跟蕭恒對視了一眼,蕭恒立即就道:“我去廣成侯府一趟。”
宋澈跟宋翔宇那邊既然知道丁成死了,必定也還有些其他的線索,他得先趕過去瞧瞧。
蘇邀沉默一瞬,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看著蕭恒走得遠了,她仍舊還站在永定伯府的門口,看著天邊的云彩,半響才問何堅:“堅叔,你說,若你現在是許次輔,為了緩解眼前的困境,除了殺丁成他們滅口,還應當怎么辦?”
何堅跟著蘇嶸許久,見識眼界都跟平常的下人不同,最近他跟著蘇邀,蘇邀身邊大小事他也都知道,許多事根本不必瞞著他。
何堅看出蘇邀眉眼之間有些戾氣,他也明白,雖然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對于所有的事都成竹在胸,但是誰會真的能掌控一切呢?她也自然會有力所不及的地方,他靜默了片刻,才輕輕開口:“姑娘是有些擔心?”
擔心啊,怎么會不擔心?
眼看著許家跟齊云熙他們所布置的那個大網總算是被撕扯開了一條口子,但是布局的人哪里能容忍魚兒在網中亂撞?若是她們發現網將破,那么會怎么辦?
自然是干脆一把火把網跟魚兒都給燒死。
蘇邀眉心突突的跳,忽然變色:“堅叔,你去沈家一趟!”
許順現在都能毫不猶豫的殺丁成他們,那么若她換做是許順,絕不會介意把事情做的更絕一點,好圍魏救趙,讓他們自亂陣腳。
宋家那邊許順未必能動的了。
沈家自然是最好下手的對象。
蘇邀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想到這里根本連坐也坐不住,面色泛白的讓燕草去叫胡英把馬車重新趕出來,可還沒等她坐上馬車,另外有一輛馬車便更快的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賀管事面色雪白的一把扯住了馬韁,對蘇邀道:“姑娘,太太跟二奶奶的馬車在進城的路上出了事,滾下了江中,如今還生死未卜!”
蘇邀后退了一步,一股寒氣從腳底直鉆心頭,讓她連牙齒都在作痛。
許順!
好!好的很!
蘇邀的語氣像是結了一層寒霜:“報官了嗎?跟車的都是誰,官府怎么說?我們自己人去找了嗎?江中總是有船的,請人幫忙了嗎?!”
她此時的狀態實在是太不對了,賀管事又急又慌的胡亂點了頭:“已經報官了,跟車的是汪大少爺,因為咱們家大姑奶奶也要來京城,太太跟二奶奶是去廟里祈福的,誰知道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去出了事,一出事汪大少爺便派人回來報信了,此時汪家也已經知道,并且派人去找了。我想著,這么大的事兒,總該來知會您一聲......”
畢竟賀太太對蘇邀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家中大小事無不跟蘇邀商量的。
蘇邀點了點頭,上了馬車對賀管事道:“先去家中。”
然后又轉頭看著跟出來的李管事:“回去告訴祖母一聲,就說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請她不必擔心,若是大哥回來,你便讓大哥去賀家找我!”
李管事如今對蘇邀自來服服帖帖,聞言也不敢問到底出了什么事連家門都不進就又要走,急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