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樓人聲鼎沸,門口的一座石獅子栩栩如生,在往常,張推官這樣低階家中又沒什么勢力的年輕官員,是沒什么機會來這非富即貴的地方的。
可他也沒有什么心思好好欣賞,心不在焉的跟著那個年輕人上了二樓,停在了右手邊最里頭的那一間包房前,心中直到這時,才升起些疑惑來。
阮小九卻不給他多想的機會,伸手敲響了門,恭敬的朝著里頭輕聲稟報:“姑娘,人帶來了。”
姑娘?!
里頭的竟然是個姑娘?
張推官有些發懵,一時有些震驚,可是又很快鎮定下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如今都已經有些麻木了。
能夠單獨出來的姑娘,必定身份非同一般,他不敢掉以輕心,緊張的進了門走了幾步,便立在屏風前面不敢再動,眼睛也不敢四處亂看,只是站定了低聲喊了一聲姑娘。
蘇邀就挑了挑眉,示意阮小九撤去屏風,正色斂容的開了口回應:“張大人。”
張推官抬頭看見她,先忍不住怔了怔頭一個反應便是,這個姑娘也太漂亮了些,可他隨即便反應過來,低下了頭苦笑了一聲:“姑娘見笑了,姑娘既讓人來請我,想必是知道我如今的處境了的,不好再稱呼我什么大人了,過不多久,只怕是連官位也保不住了。”
“是啊。”蘇邀嘆了一聲氣:“我也聽說了,張大人嫉惡如仇,卻牽連了家人,真是令人唏噓。”
提起這件事,張推官的面色更難看,隨即就干脆開門見山的看著蘇邀開了口:“姑娘既然都知道的這么清楚,想必也不是尋常人,不知道姑娘叫我來,又有什么指教?”
樓下街道的人摩肩擦踵,蘇邀淡淡關上窗戶,輕輕笑了笑望住了張推官:“也沒什么指教,只是碰巧,跟張推官有一樣的處境,所以也看不得許家如此囂張罷了。張推官,不知道有沒有興致,報這一箭之仇呢?”
張推官滿臉狐疑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少女:“如何報?”
對方可是次輔,連孫閣老都被逼得退出了內閣,就算是眼前這姑娘身份也應當非同尋常,可又怎么能跟許次輔斗?
看出了張推官的疑惑,蘇邀也不想再賣關子,垂下眼簾給他倒了杯茶:“張大人聰明機智,想必應當知道,孫閣老出事,全是拜許家所賜吧?”
張推官立即便領會了蘇邀的意思,心中確定蘇邀果然是來頭不小,可又有些沮喪:“話是這樣說,但是便是孫閣老,對于我這等微末小官來說,也是不可攀登的高峰,如何能指望他老人家紆尊降貴過問我的事?”
“不。”蘇邀氣定神閑,微笑著看著張推官,輕聲道:“張大人只管放心,他一定會幫您,也一定會樂意插手這件事的。”
不知道怎么,張推官莫名相信蘇邀當真是有這樣的能力,他低頭思索半響,下定了決心朝蘇邀拱手:“請姑娘教我。”
蘇邀便滿意的笑了。
過不多久,阮小九輕車熟路的從背門送走了張推官,才又重新上樓,見蘇邀也已經站起身正在窗邊看張推官的背影,才不解的問:“姑娘,您這么費盡周折的安排這件事,當真有用嗎?”
但是那一具尸體都已經白骨化了,只不過是一具白骨而已,就算是驗尸,又能驗出什么來?
哪怕現在是有張推官和沈大娘,但是這證據也太薄弱了,許家大可一推干凈。
他怕自家姑娘這回是白費了這么一番力氣。
蘇邀卻笑而不語。
不會沒有用的,對于政治家來說,很多時候哪里需要確確實實的證據?
她就是要看看齊云熙的狐貍尾巴到底還能藏多久。
回到家已經是天即將擦黑了,六戒在二門處等著,這也是蘇邀的吩咐,讓他在前院跟著堅叔他們一道住著,也方便回話。
見了蘇邀,六戒不由自主的露出個笑容,小跑著上前喊了縣主,輕聲跟蘇邀說:“姑娘,都按照您說的,把事情給辦了,許大奶奶那邊已經知道了許大少爺在外面的事。鄧繼東那邊,我也已經安排好了,許大奶奶過去的時候,自然會抓個正著的。”
“很好。”蘇邀笑意加深:“那便更好了,六戒,你去再跑一趟,告訴張推官這個消息,他會直到該怎么辦的。”
六戒已經從阮小九那兒知道張推官的事了,聽蘇邀這么說,二話不說便去辦事。
蘇邀這才閑下來。
沈媽媽早等著她許久了,見她進門,又是心疼又是擔憂的嘆了一聲氣,上前接過了她的斗篷,有些發愁:“姑娘這一天天的往外跑個不停,到底都是在忙些什么呢?”
現在不說汪悅榕即將嫁進來,便是蘇杏恬也即將訂親了,反倒是蘇邀,到現在婚事還沒有著落,沒個說法。
雖說蘇邀自己能干,但是這世上多的是那些沒本事還嫌妻子太能干的男人。
沈媽媽真是替蘇邀擔心的厲害,怕蘇邀再這樣下去,就更要無人問津。
蘇邀一眼看出她是在擔心什么,忍不住便微微搖了搖頭:“媽媽擔心什么呢?我不想嫁人的。”
沈媽媽睜大眼睛,險些被她這話嚇得驚叫,好半響,才結結巴巴的嗔怪:“姑娘真是,說什么孩子氣的話?這世上哪兒有女孩子不嫁人不成家的呢?除非那是要當姑子!”
她急忙打斷蘇邀:“您可別再說這些話了,真真是,若是叫親家太太跟老太太聽見,只怕不知道要怎么發愁!”
她說著,自己其實最愁的厲害。
蘇邀這樣要強,又這么倔強,偏偏還當真是有本事有手腕,也不知道將來要配什么樣的男人。
可如今,不能順著蘇邀的話去說,沈媽媽急忙叉開話題,怕把蘇邀不想嫁人的心思勾的更加厲害:“姑娘,才剛老太太房里的余夏姑娘還來了呢,說是咱們親家太太來了,問您什么時候回來,讓您過去一趟。”
蘇邀已經換好了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