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說出來,李小爵爺敏銳的察覺到了整個太極殿配殿都似乎更冷了幾分。這也在他意料之中,云南叛亂的事情延續了多年,元豐帝本來就是從馬背上得的天下,血液里就有一股子強橫,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背后有人勾結起來擾亂軍心。
他對待那些叛軍的態度也一直都十分鐵血,哪怕當初云南的那批土人誓死頑抗,他也絲毫沒有想過要聽那些懷柔派的人的話。
這種皇帝,怎么能受得了長公主幫叛軍首領養孩子?
不管是什么緣由,在元豐帝眼里,這就是背叛,絕不會是別的原因。
他察覺到元豐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脊背就更繃緊了幾分,半響都不敢動,等著元豐帝做出反應。
元豐帝默不作聲的盯著李小爵爺看了半響,才哦了一聲,頗有幾分冷淡的問“是么?這個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他問的輕描淡寫,但是如何對答,卻是十足的學問。
李小爵爺自來被明昌公主耳提面命的帶大,自問對于揣摩人心的功夫已經十分精純,聽見元豐帝這么問,語氣愈發懇切的道“是因為臣查到的那個婦人,她說得一口云南那邊苗人的土話,而且還十分的刁鉆古怪,在她跟縣主接觸過后,臣去慈善堂查她,才聽那里的人說,她還會幾分古怪的醫術”
李小爵爺將早已經爛熟于心的說詞拿出來,義正言辭“圣上,她既精心結交蘇家,又跟永寧長公主府過從甚密,臣惶恐,不敢因為事關姑祖母,便不來跟圣上稟報此事”
元豐帝淡淡的笑了一聲,他坐在上首的龍椅上,目光中帶著幾分微妙的審視,玩味的開了口“那你可真是有心了,若是如你所說,那女人是來找叛軍首領的余孽的,可永寧長公主府,怎么能窩藏的住這種人?”
元豐帝并沒有如預期的那樣暴跳如雷,李小爵爺有些下意識的不安,見他一直這樣不緊不慢,就又有些懊惱永寧長公主再不受寵,到底也是長公主。
元豐帝要對自己的血親動手,總也得有十分的證據才行。
是他低估了永寧長公主的份量。
他咬了咬牙,一狠心才低聲道“圣上,臣派去跟蹤那婦人的人回來說,那婦人親口所說的,唐駙馬因為從前是在貴州衛所,因此因此跟當時的云南土司也十分親近,兩人據說是八拜之交,云南出事之后,他便收養了叛軍首領的兒子”
“胡鬧!”元豐帝拍了一下扶手,驚得李小爵爺的右眼皮猛地跳了跳,才冷聲問“這些話,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你的意思,永寧長公主跟駙馬勾結叛軍?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他們是通敵賣國!通敵賣國是什么罪名,你清楚吧?哪怕是皇親國戚,沾上這個,也不能輕饒,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
李小爵爺心跳如擂鼓,可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開弓沒有回頭箭,他也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頓了頓,他抿著唇再次肯定的道“圣上,臣只怕萬一查到的是真的那于圣上和朝廷都是心腹大患”
元豐帝的語氣便更加微妙了幾分“是這樣嗎?”他話鋒一轉,忽然轉向了一直都未曾開口的蘇嶸“蘇嶸,那個婦人跟你妹妹接觸,是向你們探查什么?”
李小爵爺對蘇嶸使了個眼色。
他也不怕蘇嶸反水。
到了這個地步了,蘇嶸已經是進退兩難,兩面不是人。
他只能順著自己安排好的路走,才能把蘇家摘出去。
蘇嶸低垂了頭,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圣上,那個婦人的確是跟我妹妹有幾分交情是我妹妹在慈善堂的時候結識的”
他謹慎的拱著手,將蘇邀跟李嫂子的交情說了一遍,又道“我們只知道她是個熱心腸的,對慈善堂那些被人遺棄的孩子都不錯,看在她心善的份上,舍妹對她有幾分欣賞,一來二去的這才有了幾分交情”
李小爵爺聽著覺得有些不對頭蘇嶸太啰嗦了,這些話何必說,只要一口咬定是李嫂子有心接近,不就行了嗎?
可現在當著元豐帝的面,他也沒辦法打斷,只好耐著性子,恨不得蘇嶸話說的快一些。
蘇嶸總算是說完了前頭的緣由,才又道“至于那女人的身份,還有什么叛軍首領的事,都是小爵爺昨晚深夜過府里來,跟我們說了,我們才知道的。我們也為此捏了一把汗怕說不清楚,才跟著小爵爺進宮來了。”
李小爵爺的眼睛猛地看向了蘇嶸,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大約現在蘇嶸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哪里聽不出來。
蘇嶸這番話好似是當真順著他的話說的,可仔細一琢磨,卻全然不是那個意思。
他頓時有些著急了,看著蘇嶸越說越不對,當即便揚聲道“伯爺,不是你說的,那婦人形跡可疑,故意接近縣主,你也疑心她許久了嗎?!”
蘇嶸十分詫異“小爵爺,臣并未這么說,臣跟那婦人本就不識,便是舍妹,也只是跟她因為慈善堂才見過幾次而已她是云南土人,并且要勾結朝中權貴,這不是您昨晚來跟我們說的嗎?”
李小爵爺目眥欲裂,簡直分不清蘇嶸是真蠢還是假傻。
他哪里需要的是蘇嶸完全實話實說!?
蘇嶸若是蠢,也不可能蟄伏這么多年之后還能重新襲爵了,那那蘇嶸說這番話就是故意而為之 他一時之間恨不得要跳起來罵蘇嶸蠢蛋,可現在元豐帝在這里,他若是敢這么做,頭一個遭殃的不是蘇嶸,也不是永寧長公主府,反而是他自己。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李小爵爺心中瞬間轉過了千百個念頭,知道自己已經只能咬死了李嫂子跟永寧長公主府有勾結,便干脆心一橫便堅定的接過了話頭“圣上,臣派去的人已經跟著那婦人許久,絕不會冤枉了她,請圣上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