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是令人不安的沉默,柳家的戰戰兢兢的等了好一會兒,見程定安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額頭上急的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實在是等的心里有些發急了,柳家的壯著膽子叫了一聲世子,見程定安回過神看向自己,就急忙又低下了頭:“世子,我們三姑娘說,說......”
程定安嗤笑了一聲,他慢條斯理的問:“說什么?”
“我們三姑娘說,讓世子好好的想一想,她所說的事情是不是都做到了。”柳家的語氣微微發顫:“她還說,她知道更多的事,也能幫世子更多的忙,世子若是救她,其實就是在幫自己。”
柳家的說完了這番話,就伏在地上久久不敢出聲。
程定安手里拈著的一顆棋子啪嗒一聲墜落在棋盤上,過了半響,他才嘖了一聲,優哉游哉的對著柳家的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柳家的頓時目瞪口呆。
因為程定安到底也沒說是好還是不好,是救人還是不救人。
可吳山卻已經上來趕人了,沒法子,柳家的知道程定安不好惹,只好小心翼翼的行了禮,跟著吳山出去了。
吳山把人送走再回來,就見程定安正站在窗前,他想了一會兒,才上前一面收拾棋盤,一面輕聲問:“世子,那咱們是......”
蘇杏璇那個人,吳山也覺得挺邪門兒的,一個閨閣少女,但是卻對外頭的事知道的不少,許多隱秘是他們根本無法探聽出來的。
比如說溫家的家事。
比如說郭崇興的事兒。
這樣的女人是有些可怕,但是話說回來,卻也十分好用。
這一次就是靠著她說的計謀,程定安才能夠重新得到莊王的青眼。
可他也知道,自家世子向來是有主意的人,因此問到一半就住了口。
倒是程定安自己皺著眉頭站在窗前許久,忽然轉過身來吩咐吳山:“你去打聽清楚,看蘇家的人打算送她去哪座別莊,再想法子收買幾個下人......”
沒錯,蘇杏璇不能死,她雖然古怪了一些,但是用處卻是實打實的。
傍晚,大年初一,有著蘇家徽記的馬車從太平門出城,守門的將領還是昔日永定伯世子的好友盧博安,見了蘇家這么晚出城,還特意關切的問了幾句。
李瑞就苦笑了一聲:“別提了,家里姑娘病了,這大過年的,老太太又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怕過了病氣,三老爺就吩咐我們先送姑娘去別莊里養病。”
盧博安點點頭,關切了兩句老太太的身體,就放了行。
李瑞一行人順利出了城,趕了一段路之后就按照之前定好的計劃在一家客棧暫時落了腳。
于冬跟胡英都十分小心,親自喂了馬才上樓休息。
而幾個粗壯的仆婦則緊緊地圍著一間房守著,十分警惕。
吳山從樓下仔細端詳,低聲回過頭問程定安:“他們看的這么緊,世子,咱們還是動手?”
程定安瞇了瞇眼睛。
就是因為蘇家看的太緊了,若是不趁著他們剛出城這段時間把蘇杏璇弄出來,那么等到蘇家的人到了保定,那就再也沒有下手的機會了蘇家的別莊可不是那么好混進去弄人出來的,再說看這架勢,很大概率人一到別莊就會被弄死。
他擺了擺手。
吳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出去將銀子塞在了要提水上樓的小二手里。
入了夜,客棧很快就徹底安靜下來大過年的,誰也沒病會來外頭住,客棧里也就是幾個行腳商人和今天來的這兩撥人住著,可卻也省事的很,因此一入夜,小二就迫不及待的將門閂給下了,自己去了后頭院子。
那邊蘇家人住著的二樓十分安靜,吳山特意讓人上去走了一圈,也沒發現蘇家的護衛,就知道是那放在水里的藥見效了。
見程定安也要上樓,吳山有些詫異:“這些事我們來辦就綽綽有余了,世子今天親自出來已經是十分重視蘇三小姐,此刻何必親自上去?雖說咱們的蒙汗藥神不知鬼不覺,可蘇家那兩個護衛看著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就怕有個萬一......”
程定安不耐煩的揚了揚手。
他今天會親來過來,當然不只是為了蘇杏璇。
他還迫不及待的想問清楚,今天在蘇家,為什么蘇杏儀沒死,為什么宋恒會過去。
再說,蘇杏璇讓人送信給他,讓他去挑唆威脅溫世昌的時候,信上還說她知道一個絕對的秘密,這個秘密足夠讓莊王從此以后對他堅信不疑。
他現在為的就是這個秘密!
吳山見他擺手,就知道他是鐵了心了,也沒辦法,只好摸出火折子點燃了,跟在幾個前頭探路的身后上了樓。
二樓東北角安安靜靜的,那幾個粗壯的仆婦也沒了身影,吳山對著前頭幾個人點了點頭,等到他們打開了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就在拐角處停了下來。
過不多久,探路的探出腦袋來,吳山就低聲跟程定安道:“世子,沒事兒,咱們進去?”
他見程定安沒有異議,就在前頭領路,尋到了第三間屋子摸了進去。
可屋子里卻黑漆漆的,他頓時忍不住皺眉,沒好氣喊了一聲:“老李,這么烏漆嘛黑的,你不知道點燈啊?!”
才說完,暗沉的屋子里陡然亮起了燭火,而他們身后,房門砰的一聲重新被關上了。
程定安頓時眉頭大皺。
吳山也是驚了一跳,下意識摸出了自己剛才塞進懷里的火折子重新點燃,一面喊人:“老李,老姜,你們他娘的鬧什么呢......”
可他的一段話戛然而止,因為借著這微弱的光,他赫然看見不遠處的木架床上躺著一個人,而更叫他魂飛魄散的,是他看見老李正趴伏在床沿上,此刻已然生死不知。
他一時之間呆若木雞,怎么也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程定安也借著這微弱的光亮看到了那場景,他比吳山反應的要快速的多,幾乎是瞬間,他就猛地拽了吳山一把,勃然色變的道:“快!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