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飛魚服的宋恒眉目冷峻,此刻正擋在蘇邀跟前不遠處,手里正握著一張弓,轉眼間就又是一箭飛快的射了出去。
這一箭也沒有落空,透過粗糙堅硬的熊皮射進了那只熊的背部。
此時黑熊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接連中了宋恒兩箭之后,動作更快的朝著前面撲了過去。
而它的正前方不遠處,赫然就是元豐帝。
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所有人都懵了的時候,莊王沖過去擋在元豐帝身前,大聲喊道:“父皇!”
龐貴妃摔落在一旁,也提心吊膽的喊了出聲:“圣上!”
所幸這個時候羽林衛和錦衣衛也都先后趕到,阻攔了黑熊的進程,宋恒就趁機大喊:“用箭射它!”
金吾衛是被準許佩弓箭拱衛的,宋恒之前也正是搶了金吾衛副指揮使長平侯的弓箭,才救了蘇邀。
此時他一發話,金吾衛紛紛張弓搭箭。
那頭黑熊終于再走了幾步轟然倒地,倒在了元豐帝和莊王不遠處的地磚上,發出巨大的沉悶的聲響。
塵埃落定,莊王驚魂未定的癱坐在了地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急忙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又驚又急的問元豐帝:“父皇,您沒有受傷吧?”
元豐帝目光注視著那頭黑熊,面上神情不辨。
此時龐貴妃也已經奔過來了,拉著元豐帝哽咽著問:“圣上,您怎么樣?”
剛才的混亂戛然而止,大殿之中原本歡聲笑語和后來的驚慌失措蕩然無存,到了此刻,竟然短暫的出現了死一般的寂靜。
大大,宮宴,宗室齊聚,卻發生了這樣的亂子。
沒有人蠢到覺得這就是一個意外。
黑熊這種玩意兒,若不是已經訓得十拿九穩,豹房和內務府除非是不要腦袋了,否則的話,是絕不敢拿出來在宮宴上獻技的。
換言之,這一次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
在場的人同時都浮現出了這個念頭,而后心里都掀起了驚天巨浪。
賀太太也終于回過神來,拽著蘇邀仔細的打量了一遍,發覺她的手心還在流血,就急忙拿了帕子出來先給她捂著。
蘇邀倒是還穩得住,她靜靜的看著前面正上前去查看那只黑熊的宋恒,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氣。
宋恒卻心無旁騖,在檢查了那只熊之后,他上前對著已經將莊王推在一邊的元豐帝行了禮,語氣鎮靜:“圣上,這只熊應當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才會發狂......”
這一場混亂導致不少傷亡。
錦衣衛和羽林衛就死了五六個,還死了一個郡王妃,宗室多多少少都受了傷,明昌公主最狼狽,熊闖進來的時候她跑的太急,不小心跌倒,以至于被踩了好一陣子,若不是她的孫女兒發現的及時,回頭去拉扯她,她恐怕還得傷的更重。
大殿中是死一般的沉默,雖然人人都受了驚嚇且大多都受了傷,可卻沒有任何人敢發出聲響。
還是元豐帝淡淡的朝著那只熊身上瞥了一眼,挑眉吩咐一直護在他左右的陳太監和夏太監:“去請太醫過來。”
又對宋恒道:“查!給朕仔仔細細的查!”
宋恒立即彎腰應是,領命大步的轉身,在經過蘇邀的時候,他的動作略微停了停,卻又很快越過她出去了。
蘇邀的傷口還在流血,賀太太給她的帕子很快就被染紅了,她卻鎮定的很,只是若有所思的朝自己之前站立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剛才在攙扶賀太太的時候是在帷幕之處,那里如今站著的有明昌公主、淳安郡主等人。
到底是誰推了她一把?
似乎是察覺到蘇邀的目光,明昌公主和淳安郡主都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
而這時太醫們也都已經趕到了。
“給受了傷的都包扎診治。”元豐帝沖著孫院判擺擺手,蹙眉示意自己并未受傷,又看了手臂受了傷卻還擋在自己跟前的莊王一眼,溫和的點了點頭:“你有心了,先讓太醫給你看看傷勢。”
莊王表現的極為激動,是那種被稱贊了的欣喜:“父皇,兒臣沒事!這都是兒臣該做的。”
龐貴妃眼神深邃的望著他,很快就又垂下了頭。
真是孝感動天啊。
只是不知道這真心到底有幾分了。
元豐帝已經擺手讓他不必再多說了,目光落在龐貴妃身上:“皇姐她們受了驚嚇,貴妃先帶她們去更衣治傷罷。”
他的神情還算是溫和,但是殿中所有人都屏息斂聲,一點兒聲響都不敢發出。
今天是坤寧宮修葺好了以后迎皇后像的第一天,誰都知道先孝慈皇后對于元豐帝的重要性,這只黑熊的出現,一下子毀了宮宴不說,也給這件事添了陰霾。
按照元豐帝的個性,是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他這個時候越是平靜,就越是嚇人。
元豐帝又轉向了賀太太:“小妹可有受傷?”
賀太太搖了搖頭:“幸虧我這外孫女拉開了我,只是她自己卻險些喪命于熊掌之下......”
元豐帝到如今才算是正眼看了蘇邀,他看了蘇邀片刻,點了點頭:“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怪不得小妹你疼她。”
他頓了頓,問夏太監:“什么時辰了?”
“回圣上,差不多了。”陳太監知道他是問到了請小像的時辰沒有,急忙道:“奉先殿已經準備好了......”
“小妹,走,我們一道去帶你姐姐回坤寧宮。”他說著,又似乎是在感嘆:“你姐姐看到你,不知該多歡喜。若是沛兒......”
龐貴妃和莊王都面目肅然。
沛兒,指的就是先太子蕭沛。
元豐帝提起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在這個時刻卻忽然又提起來,其中蘊含的深意足以令人遐想。
說起來,先太子也已經過世這么久了,論理來說,也該立新太子了。
他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反應都收入眼底,指了指蘇邀:“你跟著貴妃,先包扎了傷口。”
她單獨被拎出來說,可見元豐帝對她印象不錯,莊王瞇了瞇眼,大殿里其他人也都面色各異的看向了蘇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