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把你侄兒,軟禁起來,對吧?”端方帝冷冷地看著端王。
端王嘴角翕翕,說不出話來。
“三皇兄必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讓阿衍避避嫌。父皇不要多想。”太子的勸說多少帶著三分得意,嘴角若隱若無一絲笑。
靖安侯在下頭看得清楚,心頭惱怒,忍不住出列問道:“依著太子看來,本場恩科的兩位主考,該如何處斷才好?”
“這…案情未白,談何處斷?”太子看向靖安侯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端方帝卻不這么想,冷笑一聲,順著這個話便道:“朕也想問問太子的意見。”
太子勉強朝著端方帝拱了拱手,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此案起的就蹊蹺,偏又人證物證俱全。越是如此,就越說明此事乃是陷害!既然父皇舍不得委屈阿衍,不如就讓京兆府查一查問一問,也就罷了。”
“恩科考試乃是天下學子為朝廷效力最重要的一條路,怎么能這樣潦草對待?何況,近年來陛下漸次將國家政事移交太子處斷,已是悠然歲月。如今特意加恩科,不就是為了給太子他日多挑幾個可造之才?
“此案幕后之人,不論是真的想借此斂財,還是陷害賢良,總歸是沒拿著陛下的嘔心瀝血當回事。這種人,必須要揪出來千刀萬剮!”肅侯微隱說到最后,極為生氣的樣子。
眾人面面相覷。
這位微家的二郎自從成了所謂的肅侯,就真的開始自由自在、痛痛快快、由著性子地嚴肅認真起來。
朝上的事情,從來都是不干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別人但凡追著問,他便祭出孔老夫子的名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怎么這件事就跟觸了他的逆鱗一般?氣成這樣?居然連“千刀萬剮”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哼!肅侯就不用費事了,他們可沒有你們家人這般心疼朕!”端方帝說話也意有所指地陰陽怪氣起來。
你們,家人?!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肅侯之所以這么生氣,其實不是他本人的脾性,而是他的親女兒、端方帝的義女、那位鎮國長安公主,惱了!
那么肅侯剛才所言…
眾人開始努力回想微隱剛才的話,一字一句地琢磨下來,忽然驚覺一件事:這位肅侯正在朝上公然提出,當今陛下,老了!所以想趁著有精神頭兒,再給即將繼位的皇帝、如今的太子殿下,多挑幾個人…
可太子殿下的意思,似乎不大領情。
而端王殿下,就更加不高興了。
原本一樁看似指向桓王的科考舞弊案,忽然間變成了皇家父子三人的博弈!
那自己…
尚未站隊的文臣們和從來只站在端方帝一邊的絕大部分武將頓時都皺起了眉頭,懷疑地打量著上頭兩位被老皇帝說得瞬間面紅耳赤的小主子。
嗯?怎么看起來一個個都這么可疑?!
至于已經站隊的朝臣們醒悟過來,瞄瞄自己站在前頭的主子,立即便有人出班說話:
“肅侯之言極為有理!此案該當徹查!”
“既然如此,也就談不上什么避嫌不避嫌的。禮部尚書和桓郡王忝為正副主考,卻出了這樣的事,不論如何,都該先摘冠謝罪才是!”
“二位主考都是朝廷股肱、陛下的臂膀,自然也必將為君父分憂。倚仗寵信而不配合查案這種事,肯定是不會發生的。所以暫時留在府里,等待刑部查詢,倒也不是…”
最后這長篇大論卻是話音未落,只聽上頭端方帝高聲怒吼:“住口!”緊接著,就是嘩啦一聲巨響!御案上的筆架山、玉如意、筆墨紙硯,被端方帝一把全都掃了地上!
陡然站起的端方帝,憤怒陰冷的目光從人群中慢慢掃過,從第一個提出要軟禁桓王的三皇子端王,一直看到群起叫囂要徹查兩位主考的不知哪一部哪一門的跳梁小丑,忽然回身,從旁邊站立的千山腰間,嗆啷啷拔出了寶劍!
剛才嘵嘵嚷嚷的朝臣頓時個個都白了臉,甚至有兩個膝蓋一軟,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陛下饒命”四個字就卡在喉嚨里,將要吶喊出來的前一瞬,只見端方帝咬著牙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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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有些人,就是用這種齷齪手段,弄了那么個狗屁倒灶的案子,害了朕的長子!如今,居然還想故技重施,來害朕的長孫!
“朕今天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們:誰敢碰我阿衍一根汗毛,朕便是把這大秦天下,雙手交給北狄西夏,也要碎剮了他!
“若說此話不實,便如此案!”
手起劍落,端方帝面前的黑漆紅木大御案,被狠狠地一劈兩半!
眾臣悚然而驚!
不是為了端方帝劍劈御案,而是他老人家話里話外的意思:哪怕此事與皇子有關,與太子有關,哪怕因此他沒了繼承皇位的人,而導致大秦天下改姓,他也不會含糊過去了此事!
想明白了這一條,許多驚疑不定的目光從端方帝瞬間落到了太子身上。
太子脹紅了臉。
他便再平庸、再傻,也聽出來了:在這件事上,因為他之前的表態,端方帝完全不信任他!
“此案,刑部,給朕仔仔細細、完完整整,好好查!哪怕查到十三年前,十六年前,三十六年前!都給朕查清楚,查結實了!”端方帝咬牙切齒,摔袖而去。
看著呆若木雞的太子和瑟縮不語的端王,甄三九長長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追著端方帝去了。
左相也看看兩兄弟,無聲地遺憾了片刻,轉過身去,沖著眾臣平和道:“陛下在氣頭上,諸位,小心說話,謹慎做事,周全做人。散了吧。”
又對著刑部侍郎徐某拱拱手:“刑部辛苦了。”
徐侍郎苦笑一聲,抱拳道:“正要跟左相請教,這二位主考都不許問,下官這個案子可怎么查呢?”
“誰說不讓問了?陛下說了不許您問?還是太子說了不許您問?”微隱聽著這誅心扭曲的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嘉定侯上前兩步,拉住了微隱,笑一笑:“大概,徐侍郎的意思,是陛下不許他刑求,他就問不出話來?哈哈哈,我也不懂這問案的門道。微二,你也不懂。咱外行不摻和!走,走走!該干嘛干嘛去!”
微隱會意,立即沖著徐侍郎一拱手:“是,您才是內行。我多話了,徐侍郎還請見諒!”
道過歉,跟嘉定侯兩兄弟大袖搖搖,揚長而去。
徐侍郎氣得吹胡子瞪眼。
左相看看他的表情,無奈搖頭,拍拍他的肩膀:“該怎么查,就怎么查。這個,老夫沒做過刑部,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