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磐回府之后,陷入極度的沉默里。
微飏讓石蜜去問她:“師父在宮里遇到誰了?”
“我沒有遇到誰。我去見了見貴妃。”石磐也知道這是微飏讓她來問的,遂據實以告,“可是崔貴妃拒絕跟我談。
“她說這件事,我沒能力,也沒資格管。若是陛下想管,那必定會直接詔善國公。可若是陛下沉默,那這個時候,頂好誰都別插手。”
然而京城里關于“桓王調戲崔表妹”的段子已經滿天飛了。
再這樣下去,桓王的名聲,就真的要盡毀…
石磐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想不通為什么相關人等什么都不做,只好憋在心里自己默默難受。
又過了三天。
端方帝覺得自己完全恢復了,要求上朝。
微飏問過邱太醫,得知問題不大,也只好勉強同意。
處置一下積攢的朝政,端方帝正式給微飏賜封,命門下省:“擇吉日,盡快辦。”
最后坐直了后背,沉聲宣布:“西夏送了國書,派了個使團來。前幾天朕病著的時候,太子已經許了他們前來。算算日子,再有三四天也就到了。
“之前他們剛跟北狄打完仗,雙方都死傷慘重。朕聽說之后,本來還想看看能不能有機會去沾點兒便宜。誰知道他們兩邊把主意都要往咱們身上打了。
“這個事兒,大家議一議。”
戶部首先出列,躬身道:“這幾天奉旨盤點。因今年春汛賑災,國庫只能說,還好。但要打的話,二十萬大軍,只夠撐一個月的。
“還有兵器庫。不大夠。如果陛下打定了主意要戰,那就得趕緊開始鑄造——都未必趕得上。”
說著,戶部嘆了口氣,愧疚道,“多好的時機,咱們的準備卻不夠…真是,臣之罪。”
“哼!”端方帝白了他一眼,“我早就說,咱們建國之初,好些亂七八糟的修葺、建造,可以緩一緩。等國勢平穩、國運昌隆的時候,自有太平天子們去花錢。
“結果呢?你們誰都不肯聽我的。蓋這個、建那個,勾得人人都看著錢成了好東西。貪心一起,悍性未除,鋌而走險的貪酷之輩就開始大肆暴斂!
“我明白告訴你們,先前那件害了錦王的人口失蹤案子,最大的買家,就是西夏李家!這次他們來,我是滿腔殺氣的!
“就算這一仗沒法狠狠地打,你們也絕對不許給他們占了半分便宜去!”
眾臣心里有些惴惴,互相對視:陛下今天這是一肚子火兒?不過說一句國庫不敷,就發了這么大一頓脾氣。那要是西夏使團來鬧了幺蛾子,陛下豈不是得殺幾個腦袋才能出口氣?
“陛下還請暫息雷霆之怒。”班信看看情勢不對,只得站出來安撫:“從種種跡象看,西夏這一趟,應該是來示好的。”
“哼!除非腦子進了水,否則從來沒有一個使團會上門去給別人送好處!”端方帝翻了個白眼。
然后看向兵部:“咱們這邊,能馬上調動的兵力,看一看。”
善國公垂眸凝立,叉手欠身,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是。”
看著善國公完全不像往常一樣喜興愛笑,御史臺聽說過端午大宴的人,實在沒忍住,冷笑一聲,嘲諷道:“如今善國公可還能全心全意地撲在國事上,猶未可知…”
話未說完,端方帝微合雙眼,抬手一指:“叉出去,打二十。就在含元殿前。不是想要名聲嗎?朕給你。只是不能讓你這種人耽誤朕說正事兒的時間。”
御史大夫看著自己那不開眼的手下被拖出去,臉上極為難看。
“班信,你做察相,這種人,就不要留在御史臺了。他們姻親故舊的,不好意思清理,你可顧忌些什么呢?”
端方帝冷冷掃過御史大夫,越過他,直接把整頓御史臺的差事交給了班信。
已經累瘦了一圈兒的班信嘆口氣,知道這不是跟皇帝唱對臺戲的時候,躬身稱是。
“好,接著往下說。”端方帝繼續安排。
太子在旁邊聽著,一句話都插不上,忍不住便有些發呆。誰知端方帝一眼發現,直接叫他:
“太子。醒醒。朕在教你如何處置國政。國家大事,唯祀與戎。這是最大的事,你認真點。”
太子面紅耳赤,低頭答應,不敢再走神。
連太子都有了不是。
眾人終于對端方帝今天的態度有了最清醒的認知,一個個聚精會神地投入到討論中去。
這一次的朝會比平常多了一個時辰。等到散朝時,連端方帝都覺得餓了,便命三九:“讓司膳給幾位年紀大的弄些好克化的來墊墊,別這么楞回去。”
“多謝陛下愛惜。”幾個老臣聽到這里,松了口氣。
陛下還是那個溫柔的陛下,不是因為一場病便成了鐵血皇帝。
“太子、班信和大鴻臚跟朕來,咱們再多聊幾句。”端方帝叫了三個人一起用膳。
所以,這件事雖然要做好打的準備,但陛下的主要傾向,其實還是要用外交手段的。
眾臣得到最后這點訊息,心都放回了肚子里,安然回去辦差。
微飏就在紫宸殿后殿眼巴巴地等著。
小內侍趕在端方帝等人回來之前,把朝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都悄聲告訴微飏:“陛下說,要不您就先回去,要不您就去貴妃宮里坐坐,先別露面。”
“那我先回去。”微飏一聽就知道端方帝是想讓自己跟崔貴妃商量怎么解決桓王和崔瑩的事情,可惜,她拒絕摻和。
事情發生了四五天了。桓王絲毫沒有跟她聯系的意思。
也許梁擎已經在做事了?
也許桓王這次真的被傷到了,所以不合時宜地消沉了?
也許桓王和善國公府的博弈早就暗地里開始,還不到掀開謎底的時候?
微飏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外人”,在這件事上,沒有發言權。
——尤其是,在端午前幾天,她剛剛才鄭重地跟桓王討論過他的親事,給過結論:不然就讓端方帝指婚,不然就等等。
她不相信,桓王自己不知道他在京城小娘子心中,到底有多吃香。
這種逢大宴必出事的場合,他居然還這么不小心被算計。
若不是知道桓王的確對崔瑩和他自己的親事沒想法,微飏甚至都要惡意揣測他是故意的!
既然如此,她管什么管?!
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