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吧。大姐姐的解釋,我都接受了。”微飏兩只腳一蕩,從稍有些高的椅子上跳了下來,揚起臉看向微瑯,直接將自己在紫宸殿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不論是誰跟隋家站在一起,這個時候,也只有趕緊劃清界限的份兒了。畢竟從陛下到太子,已經完全不相信他家的教化約束能力。
“至于錦王——他其實跟桓王殿下處境類似,都是可憐人。大家都知道,陛下是個長情、心軟的人。
“所以只要桓王和錦王二位殿下不做出有違律**常的事情來,陛下一定會保護住這兩個已經父母雙亡的孫兒。
“錦王妃有了身孕,看似是個往錦王府塞人的好時機。可外有楊揚州名滿天下,內有陛下傾心相護,還頂著大秦朝第一個皇重孫的名頭。
“這種情況下,誰伸手誰死——別提什么地位靠山,沒用!陛下殺氣騰騰,連桓王這把漠北兇刀都祭出來了,就為了要狠狠砍斷幾只貪婪狠毒的爪子。
“嘉定侯府若是有什么親戚朋友想要在這件事上動腦筋的,長姐最好趕緊警告高夫人一聲:萬萬不可!”
“桓王?”微瑯只覺得頭皮發麻,“怎么還會牽扯到桓王?”
微飏笑一笑:“陛下希望這兩個孫兒能彼此幫襯。陛下可是當著邱醫正的面兒,親口叮囑錦王妃必要好好地生養這個孩子。
“然后,好讓錦王時常地抱著這個孩子去饞桓王,以便陛下能催著咱們這位皇長孫趕緊成親!”
這份兒…看似常理的,亂!
微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角。
“桓王即將出任宗正寺正卿。”微飏把最后一顆炸彈拋了出來。
微瑯有些恍惚,沒大明白這句話是甚么意思,順口還問了一句:“哦?何時?”
“此事陛下會親手寫旨,且已經跟太子說過了。”微飏看著微瑯笑了笑。
長姐還是嫩,經歷得少。
所以,在微瑯暈暈乎乎地回到嘉定侯府后,將微飏的這些話都一字一句轉告高夫人之后,高夫人遽然色變:“你說什么?陛下要讓桓王出來了?!”
“出,出來?”微瑯有點兒轉不過彎來。
高夫人來不及跟她解釋,騰地起身,揚聲令人:“通報外書房,我要見侯爺!”丟下一個滿面茫然的長媳,匆匆走了出來。
嘉定侯府的前身乃是定國公府,老國公比端方帝年長近二十歲,又是在戰場上為救端方帝才丟了性命。所以大秦初立,端方帝第一個先追封了老公爺的爵位。
可嘉定侯為人脾氣剛硬,不愛轉彎,尤其是舊同袍之間,但有不合,不大愿意分解,只是拳腳過去,打服了再說。
他幾場架打下來,御史臺群情鼎沸,端方帝也焦頭爛額。嘉定侯自己也知道不妥,漸漸收斂了脾氣不說,還自請削爵。定國公府這才成了嘉定侯府。
這樣脾氣的人,聽見高夫人低低告知的消息,眉頭皺一皺,揮手讓妻子去跟母親說一聲:“不就是陛下的這幫孫崽子都要入朝攪風攪雨了么?
“兒子都不成器,陛下為難,只好放了孫子出來看看。這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這才過了二十年,你就把那些事都忘了?
“你跟阿娘說,從此開始,咱們家照著二十年前的日子活就是了。算不得大事。”
“這還不是大事?!”高夫人氣得胸口發悶,“那咱們家該往哪兒站?這關系著況家的未來…”
“站什么站?!這日子剛消停了幾天?!朝中的人,尤其是武將之間,誰家跟誰家沒點子救命之恩生死刎頸的交情?沒法站!
“咱家要不然就想轍離開京城,回老家,安安生生做個富家翁,也能平安百年。要不然就乖乖地站在陛下身邊,旁的誰也別搭理他們!”
說到這里,嘉定侯忽然想起來,皺了皺眉,“你說消息是哪里來的?微家?”
“就是微家那個小阿芥,行三的。”高夫人說到這里,口氣不由得和緩下來,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艷羨。
“微家老的,實在是不成話。帶著八歲的孫女兒逛賭場,差點兒把孩子丟了!還是陛下微服路過,救了阿芥,后來聽說是微家的,氣得當場讓侍衛去家里臭罵了和國公一頓…”
絮絮地說了一番。
嘉定侯揚了揚眉:“我說呢!守愚一向不肯跟他大哥爭,我勸了多少次,他也不肯向前。如今倒好,悄沒聲地去了太常寺。我還埋怨他怎么不親自來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原來如此。”
“子不語父過。微二郎在規矩上迂得很。他老子辦出這種事兒,他一邊是兒子,一邊是親爹,他怎么說啊?也是為難。”高夫人同情地嘆了口氣。
才頓一頓,忽然又紅了眼圈兒,拿了帕子擦眼,“也不知道阿謨在邊關得吃多少苦!可憐的孩子,攤上這樣的祖父親爹…我總說,他要是二房的兒子多好,哪兒至于受這份罪!”
嘉定侯皺緊了眉頭,重重地哼了一聲:“微家叔叔真是…三十年都沒丁點兒長進!尤其是五年前嬸子沒了,他就更沒人管了!”
“其實,國公爺還算聽你的話,不然你找個機會,勸勸他吧?”高夫人憂心忡忡,“你也聽見了,陛下說了,若是國公爺還這么鬧,就要讓阿謨出去單立門戶了!
“這聽著好聽,哪兒那么容易呢?大房那倆蠢貨,再沒了國公爺鎮住一二,不要趴在阿謨的脖子上喝血呢?”
“嗯,你慮的是。我過幾天去看看微家叔叔。”嘉定侯看著高夫人再點頭贊揚一句,“你可比母親心胸寬廣多了,如今也肯好生教導大郎媳婦了,這才是一家和氣的過法。”
高夫人臉上一紅,忙指了件事退了出來。想想又回去找微瑯,見她正在處置家務,含笑頷首:“大郎媳婦,辛苦你了。”
微瑯受寵若驚,笑得惶恐:“不過些許份內小事,當不得阿家這樣說。”
“你來,咱們娘兒倆個里間兒說話。”高夫人頭次讓微瑯進了內室,在窗下榻上坐下,細細地跟她解釋微飏那句能驚落滿天風雨的話,究竟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