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區別對待
永興十六年，這一年的春節，是顏家過得最糟糕的一個新年。
原本，因為顏老太太和三房的到來，這應該是顏家最齊整的一年，可是，從年尾到新年年初，顏家上下都籠罩在一個沉悶壓抑的氣氛中。
沒辦法，家里地位最高的顏老太太和手握財政大權的李夫人不高興，其他人就是想高興也高興不起來。
對待外人的時候，李夫人為了顏家的面子，還會用心周璇一二，各種過年物品準備得都還齊全；可對顏家人自己用的，李夫人就敷衍得不行了。
往年過年的時候，李夫人還會給各房分年禮，今年，別說年禮了，就是一些吃的、用的、穿的，都沒準備，好多東西，每天都是臨時讓下人出去買的。
可是過年期間，大部分鋪子都關門了，哪里能買到多少東西。
如此一來，這個年能過得好才怪！
也是這一次，眾人才驚覺，向來賢惠恭順的李夫人也有凌厲的一面，以前，只是沒觸碰到她的底線，她才沒在意。
如今稻花來了，她的底線也亮出來了。
這一次李夫人做得如此明顯和不留情面，就是在告訴顏家上下，女兒就是她的底線，誰要讓她的女兒不痛快了，她就讓所有人跟著一起不痛快。
除夕當天。
顏家的除夕飯菜也準備得很普通，就是尋常的一些雞鴨魚肉。
往年，不管多忙，李夫人都會準備幾道或特別、或精致的吃食，今年，那是一樣都沒有。
對此，眾人雖然面上不顯，可心里還是很失望的。
顏家雖是縣令之家，可平時的吃穿用度也就比普通人家稍好一些罷了，所以，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其實都期待著過年的時候能吃好一些的。
雙馨院。
林姨娘形單影只的站在院門口，雙目不舍看著顏致高帶著顏怡雙、顏文彬出了院門。
“你快回屋子，外頭冷得很，吃完飯，我就讓人送怡雙和文彬回來陪你。”顏致高強行忽略掉了林姨娘眼中的不舍，說了這一句，就飛快的拉著一雙兒女離開了。
顏怡雙和顏文彬回頭看著林姨娘孤零零的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眼眶就忍不住紅了起來。
顏文彬拉住顏致高：“父親，我們就不能帶上姨娘一起嗎？往年吃大飯的時候，姨娘也是去了的呀。”
顏致高揉了揉額頭，不知該怎么說。
今天他要是帶著林氏去了松鶴院，別說母親了，就是妻子，估計都會炸毛，今晚的大飯就別想吃了。
他也沒想到打了長女一個耳光，會引出母親和妻子如此大的反應。
顏怡雙弱弱的開口：“父親，是因為大姐姐嗎？”
顏致高揉了揉顏怡雙的腦袋，嘆了一口氣：“跟你大姐姐沒關系，走吧，去晚了，可就沒吃的了。”
雙馨院門口，見顏致高并沒有折返回來叫自己，林姨娘眼中劃過一絲失落。
她料定了老太太了不管如何生氣，都不會下自己兒子面子；可卻沒算中，夫人這一次竟如此果決不留情面。
顏家家底太薄了，日常開銷、上下打點都需要李夫人去主持，所以，即便老爺再疼惜她，一旦李夫人態度堅決，他也不會太抹她面子。
于是，委屈的只能是她。
“不急，我們慢慢來。”林姨娘眼神變得堅定，她不相信一個男人會任由自己一直被妻子 壓著，李夫人現在做的越明顯，日后老爺就會越反感。
看看，她生的大姑娘，老爺不是說打就打了嗎？
與此同時，松鶴院。
二房、三房的人早就到了，此刻正陪著顏老太太拉家常。
幾個孫子孫女都想盡辦法逗老太太高興，可惜，老太太一直心不在焉的往院門口看。
顏文杰用手拐碰了碰身邊的顏文修，低聲道：“大哥，你說咱們的祖母怎么和別家的不一樣呢，別家的老太太哪一個不是更喜歡孫子，怎么到了我們家眼里就只要孫女了呢？”
“那是因為大妹妹討喜可愛！”
顏文修還沒說話，一旁的顏文凱就接過去話去了。
誰知，聽了這話，顏文杰嗤笑了一聲：“討喜？大妹妹要真的討喜，怎么會被大伯甩了一耳光？”
聞言，顏文凱‘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怒氣騰騰的看著顏文杰：“你什么意思？”
顏文杰也不怕顏文凱，冷哼道：“怎么我說的不對嗎？大妹妹自己做出了事，還死不承認，被大伯打了一個耳光，還不認錯，搞得大家連一個年也過不好......”
“砰！”
顏文杰話還沒說完，就被顏文凱一拳打趴在了地上。
“我叫你亂說，我叫你亂說！”
顏文凱見顏文杰倒地，立馬騎在他身上，雙拳如雨下，‘噼里啪啦’的不斷往他身上招呼。
事情來得太突然，顏文凱動作又太迅速，顏文杰都被打得嗷嗷叫喚起來了，其他人才反應過來。
“文杰！”
孫氏看到兒子被打，立馬撲了過去。
眼看就要撲到在顏文凱身上，顏致遠立馬走上前，一把將顏文凱給拉了起來，甩給了兒子顏文濤，然后又去扶顏文杰。
顏文杰齜牙咧嘴的被扶了起來。
顏文凱不傻，除了第一拳打在了顏文杰臉上，其他的全部砸在了他身上，所以，顏文杰看上去并沒有什么事。
“文凱，你為什么要打你二哥？”孫氏滿臉怒氣的質問著顏文凱。
顏文凱：“誰讓他嘴賤，胡亂編排大妹妹！”
顏文杰揉著臉，憤恨的看著顏文凱：“我哪里胡說了，難道我們過年過成這個樣子，不是因為大妹妹嗎？往年她沒來的時候，家里多熱鬧呀？”
“你看看我們今年過的，沒有新衣裳就算了，連吃的都只是些尋常食物，這叫過年嗎？虧得大伯還是一縣之長，我看還沒一個典吏家過得好。”
這話一出，房間里的人都愣了。
就是孫氏和顏致遠也沒想到平時機敏的兒子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來。
坐在踏上的顏老太太更是氣得不行，指著顏文杰的手都抖了。
就在眾人沉默之際，李夫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面無表情的看著顏文杰：“看來是我這個掌家理事的人不如你顏二少爺的意了！”
“這樣，從今以后，這個家就交給你母親來打理，日后你顏二少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看如何？”
顏文杰在李夫人出現的剎那就慫了，立馬縮到了自己母親身后。
之前看到平淡的大飯他心里就窩著一團火，顏文凱跳出來，他就沒怎么過腦子，將心中的煩躁全部說了出來。
沒曾想，被大伯母聽到了。
孫氏立馬上前賠罪：“大嫂，你這是說什么呢，什么管家不管家，我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可再不敢說這樣的話了。”
“文杰這家伙是我沒教好，他今天失心瘋了，回去我定好好責罰他。”她倒是想管家，可是她哪有銀子來維持顏家上下的開支。
跟在李夫人身后過來的稻花這時走進了房間，沒看其他人，徑直去了老太太的踏上，笑著看向老太太：“祖母。”
顏老太太嘴角扯出一絲笑容：“你二哥說胡話呢，別聽他的。”
稻花笑著點了點頭，笑意不達眼底：“我知道的。”
孫氏推了推顏文杰：“還不快去給你大妹妹道歉？”
顏文杰有些不自在的上前，背后說人壞話被當事人聽到了，很尷尬的。
“大妹妹，我剛剛是在和文凱鬧著玩兒呢，不是有心要說你的。”
稻花同樣笑著點了點頭，像是原諒了顏文杰，可卻什么都沒說。
這時，顏致高帶著顏怡雙和顏文彬來了。
一看到坐在顏老太太身旁的稻花，顏致高和顏怡雙都有些不自在。
這父女兩，一個打了稻花一耳光，一個說謊害得稻花被打了一耳光，如今看到當事人能自在才怪。
稻花淡淡的看了一眼兩人，便湊到顏老太太耳朵旁說道：“祖母，我剛剛看到二哥踢了一腳四哥，我現在帶四哥下去看看。”
顏老太太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稻花笑著答應了，然后就溜了出去，扯著顏文凱和顏文濤離開了。
直到出了松鶴院，稻花才笑著看向顏文凱，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四哥，你剛才揍顏文杰的樣子真是帥氣極了。”她現在是連二哥都不想叫了。
顏文凱瞬間得意了，仰了仰腦袋：“是吧！大妹妹，我跟你說，你四哥我可厲害了，你放心，日后誰還敢欺負你，我就揍他。”
顏文濤接過話：“我也可以幫忙。”
稻花笑瞇瞇的看著兩個哥哥，心情在不知不覺中好了起來：“走，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去。”
聞言，顏文凱和顏文濤的雙眼都亮了起來。
正院里。
王滿兒已經在爐子上燒好了一鍋水，旁邊放著一大一小兩盤圓溜溜的白色湯圓，以及一壇酒糟。
看到稻花帶著顏文凱兩人回來后，王滿兒立馬笑問道：“姑娘，湯圓可以下鍋了嗎？”
稻花點了點頭：“先放那盤大的。”
王滿兒：“知道。”
稻花將顏文凱、顏文濤帶回了自己房間：“四哥，你身上的傷沒事吧？”
顏文凱擺了擺手：“沒事，顏文杰別看比我大，可要論拳腳，五個他也不是你四哥的對手。”說完，就將視線移到了屋外。
“大妹妹，我能單獨喝碗酒糟嗎？”
稻花搖頭：“不行，今晚要守歲，你們要是喝醉了怎么辦？等會兒吃湯圓吧。”
顏文凱悶悶的點了點頭：“那好吧，不過我得先說好，湯圓我要吃兩大碗。”
“行！”
稻花笑道：“今晚你和三哥只管敞開了肚子吃。”
頓時，顏文凱和顏文濤都高興了，然后眼巴巴的看著鍋中的湯圓。
第一鍋煮好，兩人就要去舀，不過被稻花阻止了：“這鍋不是給你們吃的。”
顏文凱和顏文濤同時一愣，然后就看到王滿兒將湯圓分碗裝好。
之后那盤小的湯圓，稻花是親自煮的。
等到湯圓煮好后，王滿兒又開始裝碗。
稻花：“千萬不要弄錯了。”
王滿兒笑道：“姑娘，你就放心吧，我親自端上桌，保證錯不了。”
顏文凱見兩人說得神秘，趁著稻花幫忙的時候，偷偷吃了一個前面鍋的湯圓。
“沒問題呀？”
顏文凱撓了撓頭，然后又快速吃了一個后面出鍋的湯圓，頓時睜大了眼睛。
兩盤湯圓，看著一模一樣，可是味道卻天差地別。
他算是知道大妹妹要做什么了。
數了數后面出鍋的五碗湯圓，顏文凱心道，大妹妹是真和父親生分了，連一碗湯圓都不給吃了。
顏文凱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太好。
父親雖打了大妹妹，可那是他們的爹呀，他們做兒女的，還真能因為一個耳光就和親爹生分了？
“大妹.....”
勸說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王滿兒就帶著湯圓離開了。
稻花轉頭見顏文凱竟沒吃，頓時詫異道：“四哥，湯圓不和你口味？”
顏文凱搖了搖頭：“沒有。”
稻花：“那趕快吃啊！”說著，自顧自的端起自己的那一碗開吃。
一旁的顏文濤見顏文凱撓頭搔耳，低聲說道：“你總得讓稻花將心中的那口氣出出來吧，再說了，這一次本來就是大伯做得不對。”
聞言，顏文凱只好點頭，不在替這事，專心開吃。
松鶴院。
大家正一邊吃著零食，一邊說著話。
“老太太、夫人，大姑娘讓我給大家送湯圓來了。”
聞言，顏老太太面上一喜：“就等著她的湯圓呢，快，端上來給老婆子嘗嘗，看看稻花的手藝有長進沒有？”
王滿兒不動聲色的將湯圓發了下去。
“嗯”
“不錯，稻花這手藝我看比去年還要好上一些了。”
看著顏老太太吃的一臉滿足，顏致高和二房的人都有些納悶。
老實說，今晚的湯圓他們有些失望，和之前稻花做的吃食相比，實在太平常了。
可見李夫人和三房的三人都一臉認同，其他人覺得怪怪的。
就算要捧稻花，也用不著這么過吧？
不過是尋常普通的湯圓，愣是被他們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覺。
李夫人見孫氏直直的看著自己，問道：“怎么，湯圓不和弟妹口味？”
孫氏立馬搖頭。
李夫人收回視線，然后再次認真品嘗起女兒做的湯圓來。
太好吃了！
見李夫人一臉享受，吳氏也是如此，孫氏驚嘆，她今天才發現，她的這兩個妯娌，竟和老太太一樣，是個演技高手呀。
顏致高和顏致遠心中也有同樣的想法，當然，他們驚呼的對象是顏致強。
沒想到老三平時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為了取悅母親，竟能發揮出如此高超的演技，服，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