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掉過眼淚了——
很久很久——
她很少哭的,不是不悲傷也不是不難過,只是她從少女時候就知道,哭是最沒用的,哭是不能解決問題,只會換來挨打和挨罵。
可是生命里卻忽然出現了那么一個人告訴她,你可以哭。
總是追在她面前說,你受傷了為什么不哭,哎呀,你可以不用這么堅強的。
夏露啊,你什么時候才能在我面前敞開情緒哭呢。
為什么要你哭?
因為那代表你信任我了呀。
我不想你那么堅強,堅強很累的吧,偶爾也可以任性的撒嬌哦。
重男輕女出生的夏家給夏露帶來了無盡的悲傷和壓抑,重男輕女的環境對女性的偏見打壓種種,讓深知該為自己爭取的夏露感到痛苦,她想要掙脫這種環境也不想看著身邊的女孩一次次沉淪在這樣的環境里,所以她反抗,她打架,她叛逆,她想保護想保護的人,然而她最親的人卻總想把她拖回沼澤里。
唯有那么一個人。
總是在牽著她的手,把她拖出沼澤。
明明住在同一個鎮,離的也那么近,但秦家和夏家的氛圍卻是天然之別,她和夏上敘都是活在父母自負驕傲又極具偏見的極端環境里。
她永遠記得自己十五歲的時候——那個姐姐因為被婆家欺負辱罵選擇跳河來抗議,然而無人同情,所有人從嘴里丟出去的言語都是,為什么別人能生出男孩子,你不行,你被離婚就是因為你肚子不爭氣,你該做牛做馬,你憑什么發脾氣…
明明當時那個姐姐不想死的。
只要娘家人稍微伸出手一下,就一下拉住她,她就可以不死了。
然而最后踩滅那姐姐一根稻草的正是她的親生父母。
那件事后的夏露越發的叛逆,她還找人把這父母家的兒子給打了!并不是這家的兒子做錯了什么,就是因為他的存在讓那個姐姐無家可歸,所以夏露就打他,你們愛兒子不愛女兒,愛面子不愛女兒!
那我就欺負他。
然而夏露也不是戰神,打架的時候她也會遍體鱗傷的。
常常她去鬧完回來就會被父親揍,棍子打在她身上斷了那是常態,身上淤青東一塊西一塊是常態,腿被打得一拐一拐的也是,而她哪怕離家出走,也不愿意低頭求饒——
然后有一天,她發著高燒去找夏上敘昏在路邊,以為自己快死了,離開這個丑陋的世界時,那個男人就蹲在了她面前,肩上扛著一個小的,好像是他弟弟嘴里還咬著根火柴,吊兒郎當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要你管。”
“怎么躺在這里,不舒服嗎?”
“要你管。”
“哎呀…哥,快走快走。”
“江科哥哥,快過來,她是壞女孩別靠近她。”
“她是夏露啊,那個到處打架惹是生非的夏露,是個壞女孩會勾魂的,哎呀,她瞪我了。”
夏露自暴自棄的趴在地上,偶爾別個頭,一動不動,然后,她就被從地上拉起來了,明明她的手臟的和什么似的,那個人的手干凈的很,卻一點也不嫌棄的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就被她打了。
在這之后——他的身影好像就無處不在,“夏露。”
“夏露啊,一起來玩吧。”
“夏露…”
“夏露,我叫秦江科。”
她跑,他追,有時候還帶著他妹妹秦沁出來,然后把秦沁丟給她自己去別處忙活。
這樣的日子一過好幾年,夏露也仿佛習慣了這個人的存在——好似生命里有了那么一點盼頭期待,有那么一個人,還是值得她活著去看著的。
當然,她也一如既往的打架。
“夏露,你又受傷了,下來,我給你包下傷口。”
“你不問我為什么又打架。”
“夏露是個好女孩,打架的話肯定是對方做錯了什么。”
“哼…虛偽。”
夏露一邊嫌棄著他,一邊又開口講自己打架的原因——
是她同學的哥哥賭博欠了錢,然后想把她同學賣了,她氣不過,就去把那哥哥給揍了丟進池塘,對方找到家里了,所以夏露也被揍了。
“夏露,和你結婚的話你家需要多少錢啊。”
“……什么?”
“我說和你結婚的話,給你父母多少彩禮他們會同意?”
“????”夏露有點懵逼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你在說個什么玩意,但她還是回答道“他們那肯定獅子大開口,多少都不嫌多,不是,你問這個干什么?”
“想和你結婚,把你帶到家里來寵,這樣,你就不用被你父母逼得成天都受傷了,看著心疼。”秦江科嘆息的說,一邊算著自己的存款。
夏露臉一變一變的,我把你當朋友你想睡我?
然后她又把秦江科揍了,連著一段時間都不在他面前出現了。
秦江科只能聽到她惹是生非…
然后有一天,夏露闖了大禍,把別人傷的很重!對方找上來非要賠錢,夏父夏母想把她賣了賠錢。
秦江科就拿著錢登門了。
他把自己的積蓄,還把自己幾個弟弟的壓歲錢積蓄都騙來了,一共二千塊錢。
七十年代的二千塊錢意味著什么?
那年代秦懷街連萬元富翁都沒有,二千塊,真的很多錢了,秦江科以二千塊為彩禮,說要和夏露結婚——這也避免了夏露被賣的下場。
秦家的反應姑且不說。
夏露被秦江科帶著出了夏家,他說你不用必須和我結婚:“我只是想救你出來,給你一個自由身,你和我有了婚約,以后你父母就不會拿這個逼你,你就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用整天靠打架來爭取權益了,夏露,這個世界其實很美好的,我帶你多看看世界,這樣你就不會一直悲傷的哭泣了,多笑笑。”
二千塊,換她自由身。
夏露差點把秦江科打死,這干的什么王八蛋事。
她還得起這錢嗎,還不起啊!
而且她又不值二千。
哪知,被她打得秦江科受著,聽到她說不值時就不同意了,抓住了她的手壓著她的腦袋反駁說,“誰說你不值,你在我眼底是無價之寶,別說二千塊,如果拿我的命能換來你一輩子開心無憂的話,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