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與采薇表姐?你聽誰說的?”坐在床邊泡腳的姜留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書秋蹲在旁邊用煮好的柏樹籽泡著凍傷的雙手,脆生生地回道,“是東院的青翠親耳聽見大夫人跟常嬤嬤說的,大夫人覺得鄭姑娘與三少爺很登對。”
“哪里登對?”姜留納悶。
“奴婢也看不出來。”說心里話,書秋覺得三少爺配不上鄭姑娘。
鄭采薇才十二歲,三郎還在讀書,根本就沒到談婚論嫁的年紀。伯母這是見大哥的親事差不多了,就開始琢磨三郎了?在這之前,得先把二姐和二哥的婚事訂下來才對吧。話說回來,鄭夫人應該相不中三郎,她會怎么回絕伯母的試探呢?
姜留好奇心,第二天就得到了滿足。
第二日,鄭夫人來看姜家西院與雅正聊天吃茶,姜留屋內逗弟弟。緣分真的是妙不可言,如同五郎見到江凌就笑一樣,六郎很喜歡自己的姐姐姜留。雖然他剛滿月不太會笑,但他會盯著姜留看許久,姜留從他眼里看到了喜歡,姜留也極為喜歡這個弟弟,她想當年爹爹第一次看到小姜留時,或許就是這樣的心情。
鄭夫人與雅正閑聊,說起她的姐姐,“我爹奉命給駐守西北的左武衛和右威衛送糧,我們兄妹仨隨行,我爹相中了我姐夫,我哥當時說嫁得太遠,以后想見一面都難。后來我姐還是嫁了過去,我娘病重給我姐送信,等我姐趕回瀛州時,我娘墳頭都長草了…”
說到這里,爽朗的鄭夫人也忍不住紅了眼圈,姜留抬頭看過去。雅正夫人安慰了鄭夫人幾句,然后道,“有了孩子才更能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思,老將軍將凌兒的母親嫁過去,應是相中了凌兒生父的品行。”
鄭夫人繼續道,“就像嫂子說的一樣,我姐夫的品行絕對沒得挑,對我姐和孩子也好,若不是遭了橫禍,一家子必定和和美美的。不過我怎么也忘不了我娘臨去之前,硬撐著一口氣等我姐的樣子,她老人家最后走的時候都沒合上眼。打那時候我就拿定了主意,將來我閨女一定不給你遠嫁,我想她了,送個信兒過去,她一兩日就得能趕回來。”
姜留點頭,非常有道理。在這個交通和通信都不發達的年代,她如果有女兒,也不會把她遠嫁。所以,鄭夫人一定不會把女兒嫁到康安來,伯母的打算落空了。
雅正繼續道,“是這個理兒,女兒嫁得近,父母就能少許多牽掛。采薇樣樣出挑,再過兩年,想瀛州想娶她的人家,估計能把弟妹家的門檻踏平了。”
鄭夫人卻不這么覺得,“嫂子你不曉得,我那閨女除了瘋癲,沒一樣能拿得出手的,如果我有兒子,可不會給他娶這樣的媳婦,娶回來兒子興許沒事兒,婆婆準得氣死!”
姜留聽完,忍不住笑出了聲。
于是,鄭夫人將話題轉到了姜留身上,“若采薇能有留兒一半的本事,我就謝天謝地了。等留兒長大了,姜家莫說門檻,大門都得讓媒人擠壞了。”
姜留知道自己該害羞的低下小腦袋,然后小臉紅彤彤的,表示自己很羞澀。她裝不出紅臉,只得低下頭看弟弟。婚事對她來說太遙遠了,就憑她一棍子打倒一座房的惡名,到了訂親的年紀,境況絕對沒鄭夫人說得這么樂觀。
不過,憑她這張臉,想嫁出去應該不難,姜留咧開小嘴,繼續逗弟弟。
留兒不是雅正親生的,她自不好像鄭夫人那般自謙,便笑道,“留兒這孩子確實樣樣好,待她長大了說親時,我和二爺的想法跟弟妹差不多,盼著她嫁得好,也舍不得她遠嫁。”
鄭夫人心思一動,莫非姜家看出熹辰相中留兒的事了?也對,就侄子那做派,人家看不出來才怪呢。鄭夫人爽朗笑道,“康安城內好人家多的是,嫂子不用發愁,我們瀛州就不一樣了,扒拉來扒拉去,也就那么幾戶登對的…”
姜留正津津有味地聽著,便見書秋在門口給她打手勢,便起身到了屋外。書秋低聲道,“巷子口賣豆腐腦的賈家人來道謝了,三爺推了貴重的謝禮,收了他們送過來的一頭豬,三爺讓廚房將豬分了,把半架排骨和耳朵讓人送了過來。”
賈家老夫妻知道孫子是被姜家救的,卻不知是姜留下的令,姜家也不會將此事對外宣揚。姜槐知道姜留喜歡吃豬耳朵和燒排骨,便將這些送了過來,讓西院小廚房做給她吃。
姜留點頭,“排骨燉湯,耳朵鹵了切絲吃。”
“是。”書秋應下,又低聲道,“姜白送來消息,說樂陽公主派人去了右羽林衛大營,咱們西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賀大人也去了,要徹查有人冒充公主府的人,當街擄人一案。”
爹爹是西城兵馬司指揮使,西城發生這樣的事正歸他管,立案之后光明正大地追查。既然立了案,這件事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背后主使之人就算不死也得脫一層皮。姜留決定去找裘叔,問一問秦家那邊有什么動靜。姜留覺得這個案子會掀起些風浪,所以需要格外關注。
浪起于微瀾之間,風起于青萍之末。姜留沒想到的是,這個案子掀起的不是小風小浪,而是滔天巨浪。其威力和余震不只震驚朝野,連姜家也被席卷在內,數年不得安寧。
此時,處于旋渦中心的姜二爺也沒料到這一點,他只一門心思地要揪出那個在自己兒子滿月這天給他添堵的人,將他踩在地上,出一出這口惡氣。
因姜二爺早就跟白旸打了招呼,所以當樂陽公主府和西城兵馬司的人同時來到右羽林衛大營,統帥白旸當即下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翻出營中的老鼠屎。
第二日,此案便驚動了宣德殿上的景和帝。景和帝大怒,令兵部、右羽林衛和京兆府三部共審此案,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給康安百姓一個交待。
回到京兆府,張文江強忍著把圣旨糊在姜楓腦袋上的沖動,狂吼道,“你怎么答應本府的,啊?”
他的確是想低調查案啊,還特意找了白旸打招呼,是樂陽公主鬧大的,不是他啊!萬分委屈的姜二爺沒有解釋一句,只躬身賠罪,“是下官無能,料事不周,請大人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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