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但見站在郎超馬前的萬勝面露難色,江凌就知道事情恐生變故。
郎超與父親同年應考,殿試名列一甲第三名,曾與郭叔一起跨馬游街,風光無限。之后他便入右羽林衛,在馮現安將軍麾下效力。因去年“識破”妄圖進入康安城刺探消息的契丹行商,被封為定遠將軍。
但江凌知道,被他認為契丹行商的,實則是肅州逃出來的幾十名難民。江凌也清楚,右羽林衛大將軍馮現安,實則是秦天野的爪牙,在他姨母入京這日,郎超出現在此處,或有刁難之意。
姨母進康安,乃是正常的探親訪友,并無見不得人之處。不想讓官兵當著眾人的面開箱驗看,一則是因為車內多為貴重物品,怕有損壞缺失;二則是財不露白,免得多生事端。
既然郎超刁難,那便讓他看。江凌先叮囑姜財和姜明幾句,才上前行禮,朗聲道,“小侄江凌,拜見朗將軍。”
馬上的郎超面帶微笑,“萬勝說是凌兒你的姨母自瀛州進京來探親?”
“正是…”江凌吐出兩個字后,想像父親那樣多說幾句,但話在嘴邊轉悠幾圈,卻又咽了回去,決定見招拆招。
郎超看向幾丈外風塵仆仆的八輛馬車,為難道,“軍中有令,為保都城平安,外地入京的車隊要嚴查。此事莫說萬勝,便是本將軍也不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車隊進城,凌兒你看…”
萬勝聽郎超這么說,眉頭便皺了皺。可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也不能不聽郎超的命令。
江凌面不改色,抱拳行禮道,“朗將軍誤會了。無論何人入京,所帶行李都應遵規矩查驗。只因姨母和表妹是女子,所帶箱籠多為女子之物,小侄這才請求朗將軍避開百姓耳目,以免令她們難堪。”
郎超裝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原是如此?那自是應當。你們驗看瀛州車馬時,須得謹慎,莫驚擾了女眷。”
“是!”郎超身后的一隊人官兵響亮應了,呼啦啦就奔向車隊。
萬勝急了,“將軍…”
江凌攔住萬勝,不讓他因此跟郎超起沖突。江凌帶來的人見此,主動打開車門或車上的篷布,等待官兵查驗。
“請夫人和姑娘少爺下車,我等要驗看馬車。”官兵在車下,大聲對車上的鄭夫人道。
方才進城的那些馬車,可沒有一個人下車被查。江凌上前一步攔在車前,沉著小臉道,“郎將軍,車上是女眷,康安城可沒有讓女眷下車接受檢查的規矩。”
郎超沒想到江凌敢攔著,正要說話,卻聽見有人騎馬奔來。他回頭一看,眉頭就皺了皺,再回頭看江凌時笑容便和煦了許多,“凌兒說得對,女眷不必下馬。你們…”
“朗超,你小子在此作甚?”還不等郎超說完,柴易安已經拉韁繩勒住馬,皺眉喝道。
論官職,郎超是正五上的定遠將軍,比柴易安乃正五品的寧遠將軍還高一級。論年紀,郎超比柴易安大了七歲。但被柴易安以“小子”稱之,郎超有火也只得憋在心里,抱拳道,“柴將軍,郎某途徑此處,見京城的車馬眾多,便留下來幫著驗看。”
柴易安可不吃他這一套,一甩馬鞭子,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威嚇十足地道,“今日南城三門歸爺管,用不著你幫忙。”
郎超不敢不從,抱拳拱手帶著人撤了。柴易安這才用鞭子翹了翹江凌的腦袋,笑罵道,“你這孩子,家里人都到城門口了,怎不派人跟四叔招呼一聲?”
見來人喝走找茬的將軍,又與外甥和顏悅色地交談,鄭夫人便帶著三個孩子下了車,向這邊走來。
柴易安見此,也從馬上跳了下來。
江凌為雙方引薦,“四叔,這是我姨母;姨母,這是我父親的至交好友,柴四叔。”
姓柴?那豈不是皇親國戚?鄭夫人帶著孩子行禮。還不等她說什么,柴易安已笑著拱手道,“嫂夫人一路舟車勞頓,快回馬車上歇息,易安這就讓人驗看車馬,再送嫂夫人入城。”
這位柴將軍真是給足了她臉面,鄭夫人還禮,“有勞四弟。”
四弟?柴易安笑容更真切了些,抬手道,“請嫂夫人上車。”
待鄭夫人帶著孩子們上車后,柴易安才吩咐萬勝安排人驗看車馬,然后送他們進入城門。
入城門后,三個小家伙從車窗處向外望張望康安城寬闊的街道,驚呼聲不斷。江凌小聲跟姨母道,“方才讓您受驚了。”
鄭夫人擺擺手,“人多是非多,這點事兒算什么,咱們不是平安進來了么?方才那位柴將軍是?”
“柴四叔是嘉順王第四子,我義父的至交好友,他如今在羽林衛當差,今日守明德門的萬勝將軍的妻子原本是伺候我父親的大丫鬟。”江凌介紹道。
一個將軍,會娶姜府的丫鬟為妻,想必也是窮苦出身。鄭夫人點頭,想問問方才那個姓郎的小子是怎么回事兒,但此時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與外甥話起家常。
鄭家馬車一入會嘉坊,鄭夫人就聽侄子喃喃道,“姑姑,路邊有個好漂亮的小姑娘在沖著我笑。”
鄭采薇也道,“娘,她真的好漂亮,原來康安城的姑娘這么漂亮啊…”
漂亮?妹妹來了?還不等江凌挑起車簾向外看,便聽姜財道,“夫人,少爺,六姑娘和裘叔來了。”
姜六姑娘?鄭夫人挑開車簾,先是被裘叔臉上的傷疤驚了一下,隨后又被姜留的美貌震住了。
這就是謫仙姜楓家的姑娘?這也太漂亮了吧!
江凌向妹妹招招手,與姑姑道,“姑姑,那是我的妹妹姜慕蘭,乳名留兒。”
江凌的話音未落,鄭夫人已經跳下馬車,三步并做兩步到了裘叔面前,抱拳躬身行禮,“末將江佩瑜,拜見裘軍師!”
三個孩子也跟著跳下馬車,行禮,“拜見軍師爺爺。”
見他們對裘叔行如此大禮,姜留微愣,隨后心生感動。
裘叔連忙抬手,“夫人快快請起,您這樣折煞老夫了。”
“您老客氣了,這一拜您老受之無愧。”鄭夫人與裘叔說完話,又彎腰掐了掐姜留的小臉兒,笑道,“你就是小留兒?你哥哥總在心中提到你,姑姑想著你定是個乖巧又可愛的好孩子,不想你竟還長得這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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