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衙歸來的姜二爺提著三份豆腐腦回府,一份提到北院給母親,一份帶回西院給正在坐月子的妻子,最后一份提去新院給兒子。
姜二爺到兒子房中,發現裘叔也在,便吩咐姜財取碗,把豆腐腦分做兩份。
裘叔謝過,笑問,“二爺已經吃過了?”
姜二爺搖頭,“我要回房跟夫人一起吃。”
裘叔到嘴邊的話又噎了回去,送二爺出去后對少爺道,“有二爺陪著,少爺這幾日臉色好看多了。”
“我自己睡會更好。”父親睡覺愛踢被子,江凌半夜總想著要給父親蓋被子,連做噩夢都顧不上了。
裘叔樂呵呵地沒接這個話茬,把勺子塞進少爺手中,“少爺快吃吧,豆腐腦涼了就不好吃了。”
江凌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您老方才說有什么事?”
那事委實不適合就著豆腐腦說,裘叔笑道,“少爺先吃,待二爺過來后咱們再說不遲。”
姜二爺回到西院跟夫人一塊吃完豆腐腦,又抱了會兒越來越順眼的兒子,便被姜猴兒請到了新院。
裘叔這才說起正事,“老夫得到消息,逃走的書夏曾出現在城外秦家莊附近,老夫派人夜探秦家莊,果然發現了孟家兄妹。”
姜二爺想起一事,“正月初四樂陽和仁陽出城,曾去秦家莊游玩。所以仁陽的目的是想讓樂陽發現孟家兄妹?”
“老夫也是這樣猜測。”裘叔贊同。
江凌不解,“就算樂陽公主知道了,也不會揭發秦相的。”
樂陽公主是秦天野的外甥女,她能在康安城中橫行霸道,與秦天野的袒護有很大關系。仁陽公主這么做,著實說不通。
姜二爺分析道,“仁陽做事喜歡繞幾個彎,或許她去年想讓咱們知道是秦成碧救了孟家兄妹,就另有深意。”
“二爺一句中的。”裘叔先贊了姜二爺一句,才繼續道,“老夫推測,孟家兄妹被關在秦家莊內,應不只是秦成碧的意思,秦家想從他們口中探知什么消息。”
江凌想到自己和妹妹從角門邊發現的小箱子,言道,“秦相抓他們,或許與去年秦家派人來此院翻尋的目的一樣。”
姜二爺和裘叔同時點頭。裘叔又道,“老夫也有此推測,探查之下發現,安府的管家也落入了秦天野之手,生死不知。還有一事:探子剛剛得到消息,孟雅嬌被秦府的侍衛殺了,原因未知。”
姜二爺皺了皺眉,江凌推測道,“他們抓了孟家姐弟,許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所以才殺了孟雅嬌,嚇唬孟庭晚。”
姜二爺篤定道,“秦天野再怎么逼問也沒用,孟庭晚什么都不知道。孟回舟若真有連秦天野都忌憚的東西,那東西不是被他帶進了棺材,就是藏在誰都想不到的地方。”
是挺意想不到的,江凌嘴角微微挑起。
他這動作沒逃過姜二爺的火眼金睛,“凌兒,你笑什么?”
江凌正色,認真道,“兒覺得父親說得很對,秦天野必定竹籃打水一場空。”
那是自然!姜二爺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眉頭就皺了起來,“這是什么茶?”
江凌道,“山楂茶,妹妹說過年吃太多大魚大肉,喝山楂茶有助消化。”
“就她鬼點子多。”姜二爺把茶杯推開,滿臉嫌棄。
裘叔繼續道,“二爺,您覺得秦相想從安孟兩家找到什么?”
姜二爺想也不想地答道,“刑部大火案已告破,他想找的自然是肅州貪墨案的罪證。”
裘叔緩緩搖頭,“肅州貪墨案盡人皆知,能否翻案不在罪證。”
江凌問道,“裘叔覺得秦天野要找什么?”
裘叔搖頭,“老夫猜不到,但肯定是比刑部大火案、肅州糧餉貪墨案更重要的東西。仁陽公主應有所猜測,才會百般刺探。”
姜二爺立刻道,“如果是這樣,這件事兒咱們沾不得。”
裘叔點頭,“二爺放心,老夫明白。”
姜二爺點頭,“可還有事?”
裘叔搖頭。
姜二爺立刻道,“沒事了就幫爺寫悅兒滿月宴的請帖。”
裘叔建議道,“二爺的小篆已有小成,您親筆寫請帖更顯誠意。”
姜二爺斜了裘叔一眼,哼道,“爺當然會寫幾份。大郎、二郎、燕兒和箏兒都被大哥抓了壯丁,三郎、四郎和留兒的字拿不出手,凌兒還要練武,爺思來想去,也就您的字還能勉強用用。”
二夫人的字寫得極好,但她在坐月子,勞不得神。裘叔接下任務,“二爺將名單給老夫,老夫今明兩日便照單寫好。”
“單子在三弟手里,你同他商量此事。除了單子上的人,你們還有想請的,一并寫了送出去。”姜二爺說完,又對兒子道,“你這院子也要用來宴客。”
江凌應下,“兒早命姜財準備著了,兩院都由三叔統籌安排。”
姜二爺教導兒子道,“不要覺得操辦酒席麻煩,家里有喜事就要擺酒,應該請的人和以前請過咱們的人都請來,不在乎他們隨多少禮錢、帶多少禮品,為的就是這份交情。交情,交情,沒有交往哪來的情分?”
“是。兒子記下了。”在人情往來上,康安城再沒人比父親做得周到了,江凌很認真地跟著父親學。
待三爺姜槐派人把名單送來,裘叔拉著比自己還長許多的名單,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盧定云湊上前細看,問道,“永和坊轉角巷賈存蓄,這是何人?”
裘叔的胡子顫了又顫,“柿豐巷口賣豆腐腦的老翁。”
呼延圖的嘴巴張得能飛出數只烏鴉,“連他都請帖?”
裘叔提起筆,“二爺曾說賈家請他吃過孫兒的滿月酒,二爺還隨了份子。”
呼延圖合上嘴,“那是應該請。”別的不說,份子錢總得拿回來。
盧定云沉默片刻,“二爺這般撒請帖,他大哥知道嗎?”
裘叔沾墨,筆走龍蛇,“大爺在忙著寫書稿,現在府中的事全由二爺說了算。”
呼延圖嘿嘿,“等到了那日,二爺鐵定會被大爺追著打!”
盧定云翻了呼延圖一眼,“老呼你在姜家待了多久了?可見大爺動過二爺一根汗毛?”
呼延圖…
沒有!二爺上躥下跳地折騰這么多年,他大哥也沒動過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