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正溫和點頭,又專注聽著在場諸位夫人們談話。她做琴師時何曾見過這樣的大場面,二爺以后觀越升越高,她要應對的大場面會越來越多,得借此機會多聽多看,才知道以后如何應對。至于還惦記給大郎娶相翼侯世子嫡長女的大嫂,不是她能管、該管的。
二房三個兒女的婚事才是她該操心的,方才江凌引著眾多兒郎進來,有幾個的目光一直向她的身后瞄,雅正記下了他們的身份,回去后要講給二爺聽。想到這里,雅正的手忍不住扶向側腰,許是站得久了,她的腰酸得厲害。
一直關注著二兒媳的姜老夫人見她著動作,便知她累了,轉頭吩咐劉婆子幾句。劉婆子立刻到了二夫人身邊,低聲道,“二夫人,有些客人要留下用晚膳,老夫人讓您先去安排著。”
晚膳是早就安排好的,雅正知道婆婆是讓她回去歇著,便側身行禮,退了出去。她回到西院剛坐下飲了杯紅棗茶,婆子便說姜二郎在院外求見。
姜二郎進來后,彎腰深施一禮,低聲道,“二嬸,侄兒實在萬不得已,只能來求您了。”
雅正見他如此,揮手讓丫鬟婆子退下,才道,“坐下慢慢講。”
姜二郎哪敢坐,站著一五一十將二姐受傷的事講了,然后撩衣袍跪下,“侄兒知道姨娘是為了二姐好,也知道她此番做得不對。侄兒已做了一番布置,希望能糊弄過去,但萬一紙里包不住火,有人把事兒捅到祖母面前,侄兒厚著臉皮,請二嬸幫我姨娘求求情。”
挺好兩個孩子,卻攤上這么個不懂事的生母。大嫂小性,大房的事情雅正實不愿插手,二郎這孩子平日里不言不語,萬事都默默扛著,這次他跑過來求自查,可見是真沒法子了。雅正沉吟片刻,道,“一旦事發,你祖母和父母的火氣上來,莫說是我,便是你二叔也勸不住。不過,我定當盡力。”
“多謝二嬸,多謝二嬸。”姜二郎連聲道謝。無論祖母和父親有多大火氣,二叔都能勸得住,但二郎臉皮再厚,也說不出讓二叔幫自己的姨娘在祖母和父親面前求情的話,能求得二嬸點頭,他已是萬分感激了。
雅正又叮囑道,“此事,你可與大郎商量過了。”
“大哥還在外院招待賓客,侄兒瞅著機會,一定會跟大哥講的。”
姜二郎走后,雅正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將心比心,她能明白大嫂為何不喜歡庶子庶女,但她與大嫂不同,她嫁進姜家是來報恩的,雅正的眸子緩緩合上,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平靜。
鴻臚寺卿顧應賢恭送皇子回宮后,便接著去忙十二國使節的事情;早早過來為姜家“主持大局”的張文江,在諸位閣老和大理寺卿等人走后,也告辭回府。眾文官散后,武將們猜拳飲酒,好不熱鬧,與他們不是一路的姜家各方親朋好友慢慢散去。
也有留下來不走的,譬如姜平藍母子三人,姜慕容之夫李正秋的表弟邵承允;還有賴著不肯走的,譬如姜二爺亡妻的大哥王訪漁和姜二爺現任妻子的族長蘇久茂。雅正聽聞蘇久茂還在,便讓人將他請進來說了幾句話告誡一番,又送了幾盒點心,將他打發了出去。
王訪漁賴著不走,一是想打聽清楚孟家之禍會不會連累到王家,二是不滿妹夫沒讓他的兩個兒子在皇子跟前露露臉。
姜二爺聽他拐彎抹角地抱怨完,徑直懟道,“大皇子今年兩次到國子監巡視,大哥為何不把圖遠和圖展拉到大皇子面前轉兩圈?”
什么轉兩圈,當他的兒子們是猴兒還是馬!王訪漁斥道,“國子監是何等莊嚴的去處,樣樣都要找著規矩來,豈能與家中相提并論。”
姜二爺哼道,“國子監若真那么守規矩,就不會大哥想讓誰進國子監誰就能進了。”
王訪漁嚇得臉都變了,“你胡說什么!”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最清楚。”姜二爺又累又乏,懶得再與他說下去,拱手道,“大哥慢走不送。”
見他要走,王訪漁追了兩步問道,“孟家那邊…”
“孟家的案子是三司會審,你別問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姜二爺一推二六五。
若非怕有辱斯文,王訪漁真想大罵幾句姜二不識抬舉,他沉臉甩袖,大步向外走去。送走了王訪漁父子,剩下的六衛將軍由江勤良、凌兒和裘叔招待著,暫時不用他費心思。姜二爺抬袖聞了聞,發現自己身上盡是酒氣飯味兒,頗為嫌棄地甩開衣袖,回院更衣。
內院的賓客還未散盡,姜二爺本以為西院中無人,進去卻發現小丫鬟守著門,雅正竟在房中和衣而臥。
姜二爺輕手輕腳地退出來問,“夫人身體不舒坦?”
雅正的陪嫁丫鬟云舒答道,“夫人未說不舒坦,只說累了想歇一歇,讓奴婢半個時辰后再喚醒她。”
自己都累成這樣,女眷們事兒更多,妻子忙里忙外,當然更累了。姜二爺輕手輕腳回房,打開衣柜取出衣袍,往外走了兩步回頭,回頭望了望熟睡的妻子,輕手輕腳地走回去將袍子蓋在她身上,又從柜里取了一件衣袍,轉身到書房更衣后,返回外院。
經過穿花門后,姜二爺吩咐猴兒,“去看看老管家可歇下了,若是沒有,就說爺吩咐的,讓他回房睡覺。”
姜二爺經過耳房時,見大郎和二郎立在樹下,面色十分嚴肅,便走過去問道,“出了何事?”
二郎見二叔來了,連忙道,“只是些小事。”
小事能僵成這樣?姜二爺沒有多問,只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便轉身去了正房。
讓二叔這一打岔,大郎和二郎哥倆間緊繃的氣氛也緩和了下來。姜大郎咳嗽了一聲,首先開口道歉,“方才是我言語不當,二弟原諒則個。”
“不敢,我明白大哥是為了我好,母親那邊還要大哥多多費心了。”姜二郎深施一禮。
姜大郎點頭,“母親那邊我自當盡力,走,咱先去收拾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