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易安面色凝重,“小弟也不相信,親自去看了,發現他們真把人給埋了,好大一塊被翻動過的土,旁邊還有沒燒凈的破鍋爛筐。二哥,康安內外的冤孽,遠比咱們知道的要多得多。”
姜二爺又給柴易安斟了一杯茶,一本正經道,“翰之,不管康安城內外有多少冤孽,其中沒有一樁是咱們兄弟辦下的。”
柴易安心中積郁也去了不少,與二哥碰了碰杯,“二哥說得對,咱們兄弟沒辦犯下一樁冤孽。二哥,這件事要不要跟白大哥說一聲?”
白旸是白晅的嫡兄,乃羽林衛左營將軍。姜二爺搖頭,“這事兒你都能打聽到,他肯定也知道。郎超既然將這些難民埋了,就說明這里邊可能有不可告人之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柴易安點頭,長嘆一聲抱怨道,“小弟到了羽林衛才知道,在以軍功論高低的莽夫們面前,身份、學識都毫無用處。有時我真想待在康安城中,再也不回羽林衛了。二哥,以前咱們兄弟過得多痛快啊,也不知白晅那小子過得怎么樣。”
兩人邊用飯邊追憶往昔,飯后柴易安返回嘉順王府,姜二爺繼續回西城衙門值守。他剛回到衙門,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裘叔求見。
裘叔進來后,示意姜寶出去守門,才與姜二爺道,“二爺可聽說了,今日西城金光門外突然來了一股難民,可還不到一個時辰,這些難民便被守城官兵帶走了。”
姜二爺點頭,“爺聽說,這批難民被郎超活埋了。”
“二爺果然消息靈通。”裘叔坐在姜二爺對面,面色比柴易安還凝重,“二爺可知這些難民來自何處?”
他這模樣,本來不知的姜二爺也猜到了,“莫不是來自肅州?”
裘叔輕輕點頭,“這些人應跟老夫當年帶少爺出肅州時一樣,從肅州便入山,一路翻山越嶺來到康安的。只怕他們是去年秋后便入山,躲躲藏藏走了數月,今日才到康安。”
回想到那年自己在藏云寺睡得正香時,被裘叔折騰醒的場景,姜二爺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們來康安做什么?”
裘叔輕輕搖頭,“老夫得到消息時,他們已經盡數葬身寒土。”
姜二爺皺起劍眉,“若他們只有這點本事,是怎么一路從肅州跑到康安的?”
肅州至開封有千里之遙,這些人便是在山林藏匿行蹤,也需躲避豺狼虎豹,他們能活到今日,也該是有真本事的。怎么可能剛一露面,就被守城兵全滅了?
“所以,老夫推測,他們能到康安,應是有人網開一面,故意放他們過來的。”裘叔道,“讓他們在康安城外露一面,然后盡數滅殺,也該是這些人計劃中的一部分。若真如此,二爺覺得他們為何要這么做?”
姜二爺想了想,“他們要殺雞給猴看,爺就是那只猴?”
裘叔贊許道,“二爺果然生就了一顆七巧玲瓏心,能洞穿世間一切迷瘴。”
這會兒說這些有個屁用!姜二爺心里毛毛的,“裘叔,爺不想當被人耍的猴。”
裘叔安撫道,“他們演這出戲給您看,就是因為您已經是他們不敢動的大人物了,所以他們才如此喪心病狂地警告您不要多管閑事。如今敵眾我寡,咱們不宜與他們硬碰硬,韜光養晦、以靜制動放為上策。”
姜二爺立刻點頭,“說得對。爺是不怕,但爺身后有一大家子人呢,可不能讓她們跟著擔驚受怕。爺只是想報父仇罷了,沒想著去端他們的老巢,怎么才能讓他們明白這一點呢?”
您要報父仇,就得揭開當年刑部失火案的真相,刑部失火案真相一旦告破,肅州案必定曝光。這兩件案子是連在一起的,掰不斷、扯不開。裘叔靜靜看著姜二爺,保證道,“老夫調集的人手已到康安,其中一半人手在暗中保護您和家人的安全,另一半人手暗中布置,準備誘餌擒兇。請二爺放心,只要二爺和姜家眾人不出康安,就絕不會有一分危險。”
不出康安?姜二爺騰地站了起來,“裘叔!”
“二爺請講。”
“容兒要從紹興回京了!”姜二爺的桃花瞳染了焦急,一把抓住裘叔的胳膊,“裘叔!”
被姜二爺晃得頭暈的裘叔連忙道,“二爺,老夫知曉大姑娘要回京。已派了人沿途保護著,確保萬無一失。”
姜二爺松了一口氣,松開裘叔的胳膊,替他整了整外袍,笑道,“裘叔不愧是大周第一軍師,果然老謀深算。保護容兒的人手,你是從哪調的?”
裘叔如實道,“二爺,今年春,大周十衛的統領將軍將齊聚康安,右驍衛大將軍康光舉尚在均州駐守。老夫打聽到他將在正月初十動身北上后,便向大爺獻策,請大爺給鐘將軍送信,讓他與康將軍一路北上,沿途經過紹興時,接上大姑娘一同前來。”
裘叔所說的鐘將軍便是姜二爺的表哥鐘雷,姜二爺成親,姑母姜氏將派表哥入京道賀。姜慕容跟著右驍衛的人馬一起入京,確實萬無一失。
姜二爺這才完全放下心來,靠在椅子上發愁道,“這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不管此事何時塵埃落定,蔣錦宗入京與二爺和少爺照面后,蔣錦宗所有的矛頭都將對準少爺,不會再打姜家其他人的主意。或許…”裘叔沉吟片刻,又道,“他們會從六姑娘下手。因為二爺和少爺最在乎的人,都是六姑娘。”
“他們敢動留兒一根毫毛,爺定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姜二爺一臉煞氣地吼道。
裘叔笑道,“二爺放心,在六姑娘身邊保護的人比您和少爺都多,他們動不了六姑娘。再說六姑娘并非尋常女兒家,若她跑起來,沒人能傷到她一根毫毛。”
姜二爺想到跑得比兔子還快的閨女,眉頭一點也沒松開,“只跑得快有什么用,她傻著呢,對人一點提防心也沒有。”
“六姑娘生性純善,二爺您要多費心教導她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才是。”裘叔言道,六姑娘乃是二爺和少爺的命門,她絕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