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試環節上,大周武舉的選拔將才比文舉選拔文官少一個環節。文舉需經院士、鄉試、會試、殿試四重選拔,方可選出文狀元;武舉經路試、會試和殿試三個環節,便可選出武狀元。
在考試內容上,武舉卻比文舉多一個,分為外場和內場。外場是武藝科,內場為《武經七書》的墨義和策問。內外兩場皆合格者,方可進入下一環節。
經過五個多月的練習,姜二爺的騎射、步射、平射、負重都已能過關,也聽姜裘講完了《武經七書》,現在要開始練習墨義和策問了。姜松搜集前幾年的內場題目,給他出了數份內場卷,讓他練習。
此時已時六月酷夏,姜留和五姐姐姜慕錦、小四郎在擠在書房院內的樹蔭下,捧著一碗消暑的漉梨漿,看著窗內端坐答卷的爹爹,真心覺得爹爹現在就像高考前沖刺做五三的自己。她笨,所以考了個不入流的大學,希望爹爹這次能順利考中武舉人。
姜留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漉梨漿,舒服地嘆了一口氣。不管爹爹答得怎么樣,他端坐握筆垂眸寫字的姿勢,真得好帥啊,若大周專有考形體樣貌的狀元科,她爹肯定能中。
姜慕錦喝了一口甜水,低聲道,“四郎、六妹,你們知道嗎?”
姜留和小四郎都轉頭看五姐姐,姜慕錦又喝了一口,抹抹嘴低聲道,“我聽我爹說,前朝武舉還有材貌一項,‘身長六尺、有神采堪統領者’才能入選。”
“啊?”小四郎吃驚。
“欸——”姜留遺憾啊,如果大周選武舉也有材貌一項,她爹肯定能在這一項上拔得頭籌。可惜了,爹爹早生一兩百年多好。
“二爺寫完了?”屋內,一邊“監考”一邊給二爺打扇的姜裘輕聲問道。
姜二爺放下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肩膀,轉頭對窗外的姜猴兒道,“也給爺來碗漉梨漿。”都怪這仨小家伙,害得他都沒心思寫了。
“來嘍!”姜猴兒跑了出去,取了放在水井中鎮著的漉梨漿送到二爺面前,并接過裘叔手里的扇子,為二爺打扇。
三個小家伙也進屋,眼巴巴地望著裘叔。
姜裘仔細看過姜二爺的答卷,評價道,“二爺墨義切中要點,但策問還欠些火候…”
姜留認真聽裘叔講解爹爹的策問差在何處。
“墨義”是對《武學七經》的內容進行闡述,裘叔擺案講了四個多月的《武學七經》,回回都是滿堂彩,爹爹的墨義這一項能通過,也在情理當中;“策問”是根據給出的題目,論述自己的軍事方略。這個比墨義要難一個檔次,爹爹沒答好,也在情理當中。
姜二爺聽姜裘說完,給他倒了碗漉梨漿,自己也喝了兩碗,才道,“《孫子兵法》有云:兵者,詭道也。爺派美人入敵營下毒,可生下不少兵馬糧草,為何不可?”
姜留笑了,這個方略很爹爹。
“我知道,二伯用的是美人計!”姜四郎幫腔,姜慕錦也點頭。
裘叔耐心給二爺解釋,“二爺之計并非不可,只是有膽量攜毒入敵營,并能成功下毒的美人十分難尋…”
“這樣的美人,清平江兩岸多的是。”姜二爺不服。
裘叔頓了頓,直指要害,“本科京兆路武舉主考官為衛尉寺卿谷金祥,谷大人乃文舉出身,自古兵儒不同道,二爺若想過他這一關,切不可兵行險招。”
姜二爺抿唇,有些不耐煩。
姜留操著利索些了的舌頭,問道,“為什么讓谷大人當主考?”
姜裘還未開口,姜二爺便道,“因為衛尉寺油水大的差事都被工部搶去了,谷金祥閑得無事可做,想撈點油水。”
姜裘點頭,“二爺慧眼獨具,一語切中要害。”
所以想過谷金祥這一關,除了內外兩場表現要好,還得花個錢場唄?姜留明白了。
正這時,姜寶快步進來,“二爺,相翼候府白三爺來了。”
姜二爺立刻站起來,“快請!”
爹爹要見客,姜留帶著五姐姐和小四郎往外退。他們還未走出院門,白晅已經到了,三個小家伙站住行禮。
細皮嫩肉的白晅輕輕捏了捏姜留的小臉兒,“幾月不見,留兒越來越水靈了。你爹沒空,過幾日三叔去城外避暑,讓人來接你們一塊去耍。”
姜二爺迎出來,“你要去哪避暑?”
“去城東的十畝荷塘,小弟給二哥帶新鮮的蓮子回來去去火。”白晅笑道。
那玩意兒有甚好吃的,姜二爺轉身回屋。白晅跟進來,小聲笑道,“若是二哥不喜歡蓮子,小弟給您帶幾朵含苞待放的蓮花回來解語如何?”
“帶回來做什么,當草靶子么?”姜二爺現在可沒賞花的心思,攬袖抬手,給白晅倒了一碗漉梨漿,
“謝二哥。”白晅一飲而盡,說起此行的正事,“我大哥讓小弟來傳話,今年的武舉外場新增了一科,很快會張榜公布。”
姜二爺驚了,“什么?”
白晅解釋道,“馬槍。就是在校場起土墻,墻上豎四個頭舉木板的人偶,士子騎馬穿墻,槍觸板落人不倒為過。三板四板為上,二板為次上,一板及不中為次。”
姜二爺聽到這個,一下就泄氣了。太難了,他連槍都沒怎么摸過。
姜裘問道,“老奴抖膽。敢問三爺,此科怎添得如此突然?”
白晅嘆了口氣,“聽聞是圣上想從此科中擇優者充入千牛衛。”
姜裘立刻明白了。千牛衛乃天子親衛,本來不吃香的武科舉,因圣上這一句話,立刻成為眾人爭奪的香餑餑。之所以會添馬槍,是為了提高武舉人提高門檻,減少競爭對手。因為能能練馬槍的,只有世兵世官人家或武勛貴族!
白晅見二哥灰心喪氣,連忙寬慰道,“距上校場還有月余,我大哥說若二哥這里缺馬槍高手,他可派人過來。”
姜二爺轉頭看姜裘,姜裘搖頭。連家槍獨步邊城,何須勞煩他人教導二爺。
姜二爺便道,“你替我多謝大哥的好意,我府里請的武師也擅此道,我先試試,若是不成,再勞煩白大哥。”
白晅聽后,覺得姜二哥真不一樣了。遇到這么大的難處,若是擱在以前,姜二哥肯定就退了,但他現在居然還打算去考。姜家的變故和孟家的興盛,讓二哥的日子變得艱難了。白晅不忍,“二哥且去試試,若是不成,我便讓我爹幫咱們在羽林衛謀個差事,咱進去混幾年,就算熬不成將軍,校尉總能混一個。”
若要進仕,除了科舉外,還有恩蔭一途。白晅的父親有爵位在身,所以白晅不用讀書習武,也可進仕。若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姜二爺問道,“你不是想撈個外放的差事么?”
白晅笑嘻嘻的,“小弟不過是為了求個自在,跟著二哥一塊入羽林衛或驍衛騎馬吃肉,豈不是更自在?”
白晅走恩蔭是名正言順,他跟著去便是給人添麻煩了。姜二爺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意他領,麻煩卻不會給好兄弟添,“我先試試武舉,若是不成,咱們再做打算。”